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鄣郡耕读世家吴昌硕大师茶余传录

2015-04-09 12:26 鄣郡耕 投稿

 

    

     吴昌硕1844 —1927)原名俊,字昌硕,别号缶庐、苦铁等,浙江安吉人。我国近、现代书画艺术发展过渡时期的关键人物,诗、书、画、印四绝的一代宗师,晚清民国时期著名国画家、书法家、篆刻家,与任伯年、赵之谦、虚谷齐名为清末海派四大家

 

      

 一、孝儿之尊,殿下赐头历无踪…………………………1

二、鄣吴乡韵耕读世家……………………………………3

三、吴昌硕家族两次被绑架奇案………………………49

四、破解“金头御葬”传说之谜………………………52

五、吴昌硕与西冷印社…………………………………58

 

 

 

 

孝儿之尊,殿下赐头历无踪

 

东汉灵帝中平二年(公元185年),县治设天目乡(现孝丰镇境内),取诗经《天底》篇里“安目吉兮”议而故名,同治甲戊版《安吉县》记载“光和末,张角乱此乡守险助国。汉嘉之,故立县”,三国吴宝鼎之年(公元266-280年)属吴兴郡,县治乃设天目乡,唐武德二年(公元619年)沈法兴起兵独立,以诱安置桃州(安吉)、四年(公元621年)属桃州,设县治天目乡,麟德元年(公元644年)又分为长城县(安吉县),唐玄宗开元26年到天禧四年(公元738-907年)安吉县治由天目乡迁至玉罄山东麓(历时553年),孝丰县始建于明孝宗弘治元年(公元1488年),有汉县遗址,故湖州知府王洵凑分南境,孝丰、天目、鱼池、灵奕、金石、广苕、浮玉、太平、移风、九乡划出,归设置孝丰县,县治天目乡原址(今孝丰镇境内),历代出孝子,如郭巨家贫拥工,埋儿得金。孝事继母如亲生。孝丰以出孝子美名扬天下。民国初年(1912年)废湖州府,置钱塘道,孝丰隶属县,1927年废道制,孝丰属浙江省府管,抗日时期,孝丰县府曾迁至原汤口乡老溪村(现被老石坎水库淹没),设孝景市(19452-8月),19455月孝丰县仍称苕源镇,1953年称城关镇,1958年称丰城镇,1981年才恢复孝丰镇。原鄣吴乡归属吴兴郡天目乡(孝丰县)。

相传明初孝子之尊吴天官,由于在天京做官而长年无法归故探母,使其慈善之母,想儿心切而伤记,因长年结忧而盼瞎了眼,儿也思母,可无奈路遥远难圆孝心,古训言:“忠孝难圆两全!”由于当时封建清规甚严,加上其母满脸大麻子,人因眼瞎奇丑,再添上封建年代认为女人最丑的是双大脚婆,因而难进皇宫,难为了吴天官。可是天官是有名的大孝子。吴臣相为表孝心,安抚母亲的养育之恩,在鄣吴村故地山徽仿建造皇宫金殿一座,沿山脚石板石阶而上,双旁石柱、石马、石象、石牌坊,浩浩将整座山直到皇宫微雕龙画凤等,为母兴建(可惜全毁于文革)才一半,由于奸人奏本参吴臣相私建宫殿,想谋权夺位……因犯立杀之罪,奏准,将吴天官拉出午门即杀!但历朝宗移都以儒教为主,以孝为大,吴天官因为孝母,本无谋位之心而仿建宫殿,所以难平百姓,由于百姓联名上奏应立孝子之尊!使得皇帝觉醒错杀,可皇帝是金口定则难改,且人已故难活,所以提赐孝子金篇一块,附赐金头一个(188两),为防金头被盗,特宣建造穴九九八十一座墓(实建九座),开官之日,古城四门大开,同时出殡,四方百姓文武百官云集,疑心难定这百口棺材之中,哪棺藏有金头。确实事事被古人所应,历朝大盗或贪婪小人掘盗天官墓,特别在文革时期,暴盗如风,挖出天官夫妇“灭四旧”暴尸、吊尸、烧尸将木乃伊无知摧残烧毁……人无良知,但事无终,这神秘的孝子尊头黄金头,埋藏秘故无踪无影,谣传秘闻已踪落古城而又无踪……

但愿孝子之尊重现孝子之乡——孝丰古城!

     

 

 

 文笔人:宋舜田

199972

 

 

 

 

 

 

 

 

 

 

鄣吴韵耕读世家

 

昌硕故里“盛市画锦绣,乱世诗中泪,晨更笛萧萧,夜隐琴深深。”当迈入青砖雕梁的大院,总会不知不觉地被屋内沉弥班驳纸墨文香而熏陶。在这座典型的清代居舍(1890年建造)中国现代艺术大师吴昌硕的故居。吴氏后裔称为“苏州大屋”或称“修谱大屋”。曾养育出系明清以来吴氏一代宗师和几代进士文第。他们的文才被列代传承,并风靡海内外。特别是昌硕先生之所以能从“孝子之乡”一“耕夫”成长为“书、画、诗、印”四绝一代艺术大师,以其勤耕苦学之功外,也以其故域及俗承传仕习和家族俗习有关。

    鄣吴地处长江三角洲域,住落在浙江省原孝丰县的北麓,沿西天目山脉龙王山延脉的群山万岭之北端,纵贯于浙、苏、皖三省丛岭鄣吴百川群峰中。它以独特的天然屏障,会集成特有的美丽自然地风水宝地。《管子》云:“凡立国都,非于大山之下,必于广川之,高毋近旰,而水用足,下毋近水,而沟防省,因天才,就地利,故城鄣,不必中规矩,道路不必中准绳。”鄣吴它背靠朝南吞云吐雾的金曜山麓(又称金华山)的崇山峻岭。腹射阡陌纵横的山垅,田田梯梯的千顷平畴。北垅西苕溪的清泉,从上堡金鸡岭的源头叮咚波流出的幽水,途径鄣吴村折绕而去。三里一,五行一庄,育肥着十八村落,它汇集入苕溪涌溪。分溪两岸的群山起伏,翠竹林海,青山绿水般的自然画卷,伴着牛郎笛声声,蝶舞鸟鸣鸣将鄣吴注入以浓浓乡土的诗情画意中。

  鄣吴它那古老而苍劲、阡陌而不凡,卓尔而勃勃在这块神秘的土地上,足足辉越了二千多年了,如今仍似那么的野色,那么的广浮,那么的静思。这块不足三平方公里的小岙村,起着何时,众说谜扑、依显未断。早源于新石器时代在太湖的南岸,就有人类生息了。春秋战国晚期,刀戈楚越,越败属楚地。秦汉六朝时,水路三顷太湖。《越绝书》卷八载:“政更号为秦始皇帝。以共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车游之会嵇〈绍兴〉。道途中牛诸,奏东安、丹阳、溧阳、鄣故、余杭、轲亭南……”。《重修浙江通志稿》云……汉兴以西北淳安、遂安、於潜、昌化、临安、孝丰、长兴七县之地属之鄣郡。(拟用现代考古论证,鄣郡的都府处在安城镇城外古城地)。早期的越国都邑。吴越两国疆界及吴越携李夫椒两次刀戈就在古城地域。秦灭六国后,秦始皇统一了中原。置全国为三十六郡都。孝丰为鄣郡所辖,孝丰鄣吴境内的山脉古称“鄣山”。郡以山名,寨以郡名,鄣吴取之“鄣”名,似源出于此不疑。查询多县史记,考证均无发现古代府衙内的镇、县府都用“鄣”字命名地名的,唯独鄣吴莫衷一时。

  传说,鄣吴名字由来和诸氏族与吴氏族人迁徒也有沿史有关联。闻居诸家(诸乐三)宗谱(其中有十六册本在台湾博物馆储藏)所撰,诸家祖先三兄宗祖,后辈称“三乐公”。早年因淮水泛灾,以江苏淮安(淮阴)徒迁金华山岙,此地古木参天,深山旷野,于是诸祖开荒建寨,后传吴氏祖十九公,也从淮北逃难迁居来之,由于是异姓族,租诸氏田典居之寨外,随着岁月变逝,吴氏族的勤耕劳作,渐渐成了当地的旺族,诸吴两家也通婚姻联宗称诸吴村。居传诸家不知何固迁出了鄣山寨,移居到了诸家墩,随史奠基在孝丰县鹤鹿溪村……据吴昌硕在光绪三十四年所撰的《重修宗谱序》载:五吴出自熊氏,实为姬姓,封于吴遂为吴氏,自周迄于北宋三季代有闻人,载在史乘,彰彰可考焉!厥后,十九公迁于安吉之鄣吴村……。”又在《吴氏列祖诸》中说:“十九公名瑾,为鄣吴村吴氏始迁祖。初居淮上———时高宗南渡,公不欲居都会,拿舟泛苕水,曲折寻其源,抵安吉州南鱼池乡即所谓鄣村者……。今氏居是村者,皆公之裔也”。

  今借据《话说鄣吴》丛书撰文。以宏扬孝丰“孝子文化”的勤耕苦读,劳作兴家之典范,以吴氏族习教育才史,奠实孝丰“孝子文化”缊底,借鉴吴氏的承史,发扬租承的“孝子文化”,教育后辈们做一个勤耕苦学的文化人。

  据《话说鄣吴》一书载:鄣吴之“吴”实与吴昌硕的祖先有关。北宋将云时,身为淮安名门大族的“十九公”吴瑾,不堪战乱之苦,在宋高宗(赵构)南渡(南宋建炎元年即公元1127年)建立南宋小朝迁时,因“因不欲居都会溯苕溪而上”,抵安吉川南之鱼池之乡即所谓鄣吴村的地方定居。鄣吴地处古鄣郡之南,又是吴氏族人的聚住地,故称之为鄣吴村,即“鄣南吴家村”之意。历此,从南宋计止,鄣南吴家村名此今已有近九佰余长的历史了。

吴氏家族它勤耕博习奋斗,凭借鄣吴这块广茂肥沃的土地,在南太湖丛林中扎下了根,吴氏先辈在宋,元,明,清经百年的平稳变迁的环境里,繁衍生息,人鼎兴旺,安居乐业,育教有方,据光绪版《孝丰县志》记载,至清朝咸丰末年,鄣南吴家村在金华山麓衍生人口达五六千人之众的大村落。更重要的是,吴氏家族人重教风俗之日盛,籍科举之第名,入仕林者不绝千缕,列史人才辈出,桃李丰果。传记明朝,嘉清年间的“吴氏父子四进士”。如吴龙,吴鳞,吴维岳,吴维京。清朝乾隆年间的藏书家五凤,清朝末民国初的当代艺术大师吴昌硕等等。由于吴氏族人资本积年,善渗经营在鄣郡古域,史兴土木,碑牌林立,曲桥坊廊,街巷洁错,路基卵石,青砖石雕,亭台楼阁,园池清泉,廊曲拱门,鳞次梯此,天官园威严肃穆,吴氏宗祠筑堂深幽,其规模宏大,声望已超之原孝丰县,明清之际素传“小小孝丰城,大大鄣吴村”的民谣。清末中国近代艺术巨匠吴昌硕就诞生之此,他以其精湛无比的诗、书、画、印在中国近代艺术史上独领风骚,享誉中外,今借鉴《话说鄣吴》小册,传载孝丰鄣吴及吴氏轶事:

  吴氏家族墨香文韵,吴昌硕的十世叔祖吴松,号南山,字寿卿,堪称孝丰鄣吴良风重教之先驱,他从小立志,勤学耕读,仰慕历代贤仕之气绩,集借“忠,孝,廉,节,奇伟事”,则写成文,反复吟诵,备结颂展。虽家富,但不吝财,慷慨解囊,扶弱助教,他深处楚域偏僻,百姓粗陋,只重教而弃学。一方他独设书塾,使乡里子弟读书知礼,一方又捐资孝丰县府,徒建孝丰县学堂,为孝丰的近代教育树立了先碑。故“邑人士立碑涌其德”,为后辈育才出仕奠下了习基,也让他们的后族传承了“助教育人”的思想。如鄣吴的古建筑遗址:“乐寿亭”,南山翁宋祠“俗称金銮殿”,“溪南静室”,“孝丰学宫”等文集墨室都以他染筑有关。

    吴遴,吴氏祖吴松的长子,明朝嘉靖五年考入进士,吴氏父子四进士之一,初授刑部主事,后迁河南道监察御史,巡视北直隶、山东、河南马政。他所到之处。“厘夙弊劝学典礼”,因而同僚们争着推荐他,被公认为“江南北治行第一”,因之升任山东按察副使,著有《苔源存稿》等。 

    吴龙,号石岐,为吴松次子,与其兄吴麟同榜进士。初授礼部主事,时人称他兄弟为“二吴”。他为政清廉,后任福建右参政又布政使司。著有《贻谷集》若干卷。

    吴维岳,为吴麟子,明嘉靖十七年进士,由县令历官至贵州巡抚兼制湖北川东道。在任上平息少数民族内乱有奇谋,使得“诸邑诸酋畏服,境内大安”、“功尤伟焉”;吴维岳不仅是个足智多谋的军事家,同时也是一位杰出的诗人。吴昌硕撰《吴氏列祖诸传》中说他:“公诗才卓荦,在郎署时,主持坛玷”,明代著名的文学家、诗人王世贞“极推重之”。著作宏丰,《明史》中记载有:《天目山斋岁编》、《奏议》、《海岱集》等。吴维岳可说是“吴氏父子四进士”中的第一人。

吴维京,吴维岳弟。明嘉靖四十一年进士,官知府,“吴氏父子四进士”之一。

    吴稼竳,吴维岳子。他“博雅工文”,但可惜“屡试屡踬,卒未登一第”,是一个落第秀才。但他并不气馁,别辟蹊径,将满腹才华“一泄之诗”,自号大涤先生。时人特别称赞他的乐府体诗有豪迈恢宏之风,“如健儿骑骏马,靡不如志”。著有《元盖副草》、《南谐集》、《滇游稿》、《北征前后录》等。

吴洪,字声来,清顺治十八年登进士榜,授新安县令,居官一之严谨。

吴五风,字竹巢,清乾隆五十二年进士,历任广东隆安县、广西淳化县知县,政声卓著。卸任后告归故里,闭门著述,不问户外事;家多藏书,结交多当代名士。名其藏书楼为“五风楼”,是清代著名的藏书家。

晚清时期,彰吴诞生了一位艺术巨人,他就是熔金、石、诗、书、画多种艺术为一炉,名震中外的近代艺术巨人吴昌硕。吴昌硕,名俊、俊卿,中年后更名昌硕,更字仓石。1844年(道光二十四年)生,1927年逝世。在二十二岁时考中秀才后便绝意功名,一心从事艺术探索。他在深入研究传统艺术的基础上锐意创新,独辟蹊径,卓领风骚,成为中国近代艺术史上一座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峰,声震中外,门人、弟子超越了国界,他是吴氏俊贤中第一人……。吴昌硕清道光二十四年八月初一出生于安吉县(时为孝丰县)彰吴村一个读书人家。

彰吴村是一个峰峦环抱、竹木葱茏的山村,风景十分清幽。他在这里度过了童年时代。吴昌硕家庭可说是个典型的世代书香门第。他的曾祖父吴芳南,是清乾隆年间国学生;他的祖父吴渊,为清代著名藏书家吴五凤的堂侄,清嘉庆三年举人。因屡考进士不中,便绝意功名,专心致志,研究诗、古文辞,直到四十九岁时才博得一个“截取知县”(后补)的官职。曾任海盐县教谕十年之久,告归后任安吉古桃书院山长(负责人),著有《天目山房集》。他的父亲吴辛甲,咸丰元年举人。曾任“截取知县”,后弃官务农,耕读为生。吴辛甲嗜好金石,性喜吟咏。

吴昌硕六岁时,即跟着他父亲念书。十二、三岁时还随父下田劳动。闲时嬉戏,牧牛于村头的“柳树窠”。吴昌硕诗中有“耕荒叱叱驱晨犊,倚树沙沙落晚虫”句,即是当时生活的写照。受其父、祖的熏陶,他幼小时常常僻处一隅,临窗读书和刻印,以至不知暮之将至。因而他的玩伴戏称他为“乡阿姐”,(吴昌硕曾刻一印:“小名乡阿姐”),他儿时良好的学习环境使他很早就受到了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熏陶;而他的劳动生涯又使他深刻体味了底层劳动人民的艰辛。

吴昌硕十七岁那年,太平军从安徽直指浙西,清军尾随而来,人民受到战争的蹂躏,四处逃亡,流离颠沛,辗转于荒山野谷之中。此时,吴昌硕的弟妹及未婚妻章氏先后死于饥馑和瘟疫。后来他又与家人失散,独自一人到处流浪,替人家做短工,打杂度过日子,常以野菜、树皮草根充饥。他在湖北,安徽等地流亡达五年之久,历尽千辛万苦,到二十一岁那年才回到家乡,与老父相依为命,躬耕度日。二十二岁时,吴昌硕与父亲(吴辛甲)移居安吉桃花渡(今安吉县安城镇)。名其所居为“芜园”并在芜园家中穷耕苦读,恪尽老道,其后考中了秀才。“芜园”对吴昌硕一生具有深远的影响;1872年他在这里与施氏夫人(名酒,字季仙)结婚。他在这里向施旭臣学诗、学书法,向潘芝畦先生学画梅花,因而他对芜园寄予了深厚的感情。25岁时父亲逝世。

二十九岁那年,他离开家乡,先后到人文荟萃的杭州、苏州、上海等去寻师访友,任白社社长。刻苦学艺。在苏州,他结识了当时知名的书法家杨藐翁,向他请教书法和辞章。同时他又从著名收藏家兼儒将吴大澄先生等人处看到不少历代引彝器文物和名人书画真迹,临摹欣赏,摘录考据,经年累月,孜孜不倦,既扩大了视野,又开拓了胸襟,学术修养有了提高,艺术也随之大进。在苏州时,吴昌硕奠定了诗、书、画、印的基础,并探索把四者结合起来,创造一种崭新的艺术形式和艺术风格。

五十五岁时,他一度被举为江苏安东(今涟水县)县令,因不惯于逢迎长官、鞭挞百姓,到任只一个月,便毅然辞去。从此他就厌弃官场生涯,专心致志地从事艺术探索。

1904年,杭州印学家王福庵、丁辅之、吴隐和叶为铭发起成立“西冷印社”,邀请诗、书、画、印“四绝”的吴昌硕参与其事。1913年重阳节“西冷印社”正式成立,推吴昌硕担任首任社长……

吴昌硕直到七八十嵊的高龄,还以读书、刻印、写字、绘画和吟诗作为日课,乐此不疲,诚如他自己在一首题画诗中所描述的:

“东涂西抹鬓成丝,深夜挑灯读《楚辞》;

风叶雨花随意写,申江潮满月明时。”

他的及门弟子很多,其中造诣尤为突出的在早期应推陈师曾,晚期要数王个移、诸乐三等。

一九二七年十一月六日,吴昌硕突患中风,在沪寓谢世,享年八十四岁。一九三二年十一月,迁葬于浙江余杭县塘栖附近超山西侧山麓,基地坐落于宋梅亭畔。

吴昌硕的艺术生命象春天里盛开的鲜花一样灿烂辉煌,他成功最早的篆刻,雄浑苍老,创为一派;功力最深的是书法,尤擅长石鼓文;影响最大的是国画,以篆书、狂草入画,喜作大写意花卉。他的艺术达到熔诗、书、画、印“四绝”于一炉,为近代书画艺术大师。他是我国民族文化百花园中的一朵极具魅力的艺术奇葩。

吴昌硕故居静静地座落在被称之为“状元桥”的古建筑后面的院子里。“状元桥”是九七年从地下挖掘出来重见天日的明代庭园建筑。一座三孔石拱桥横跨于半月形水池上。汩汩的溪水自池壁泻落池中,池底的水草在清波中微微摇曳,仿佛在向人们讲述过去的故事。高大的砖石门楼上,各种图案的花饰和重叠交错的仿木结构砖雕,隐隐透露出它昔日的辉煌风采。迈过高高的石门槛,走过细碎的卵石小道便来到了一座青砖瓦房前。门楣的匾额上“吴昌硕故居”五个遒劲的金字,闪闪发光。吴昌硕故居分为前后两进。前进为平屋,从其硕大的梁、柱结构与矮小的屋脊来看,极不相称,系清末战乱后利用毁坏的大屋柱梁重建的二度建筑,现已辟为展厅。进门以后,迎面的屏风上,以竹简体形式,由我县著名书法家杜启汉先生书写的《简介》,扼要地介绍了吴昌硕家世和简历。右侧墙上挂着《吴氏世系图》,图上标示了吴昌硕祖先自南宋初年迁浙后的发展脉络;两侧陈列着“文革”时期出土的明代嘉靖年间“吴氏父子四时士”的墓碑。这些珍贵的文物,从一个侧面证实了《安吉县志》、《吴氏宗谱》等典籍有关吴氏先贤辉煌业绩的记载。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吴麟墓志铭”残碑,它是由明嘉靖年间的阁臣、大学士闻渊撰文,明代著名书法家文徵明书写的《墓志铭》;碑文的小楷秀丽、工整,因此,此碑具有极高的文物和艺术价值,可算是“镇馆之宝”了。

转过屏风跨过二道门,步过一个小天井,是三间楼屋,这便是吴昌硕故居的主建筑了。左边是吴辛甲夫妇的卧室。在这不足十五平米的小房间里,一架古老的雕花眠床,一个半世纪前的一声响亮的婴啼,宣告了一位艺术巨人的降生。这位艺术巨人后来用他那如椽之笔横扫中国艺坛,在诗、书、画、印的艺术星空里发出了最耀眼的光芒……

楼屋中间是典型的中国式的客厅。落地长窗泻入的光斑闪耀在方砖铺就的地面上;堂上雕花案几上,高挂着一幅《紫藤》图。这是吴昌硕嫡孙、上海著名书画家吴长邺的一幅作品。那安吉山谷中随处可见的藤科植物,在画家笔下,藤蔓缠绕,柔中有刚;那球球的花束,紫气氤氲,渗出一股山野的芬芳,这不正是吴昌硕坚忍不拔勇攀高峰精神的写照么!《紫藤》图两边是民国时期大书法家于右任所撰、吴昌硕嫡重孙吴民先书写的一副行书对联:

“诗、书、画而外复作印人,绝艺飞行全世界;

元、明、清以来及于民国,风流占断百名家”

踩着吱嘎作响的楼梯,登上二楼,便是吴昌硕的书斋。窄小的窗户漏进的光线,投射在一张古朴的书桌上;“文房四宝”和刻刀排列整齐,还有一块一尺见方的方砖,显然是少年吴昌硕以砖代纸练笔用的。我们仿佛看到一个被称之为“乡阿姐”(吴昌硕少时的绰号)的腼腆少年,正伏案刻印,这小小的书斋正是这位艺术巨人艺海泛舟的起锚地!

楼屋西头现已辟为“图片室”。数十幅图片展示了吴氏家族历代先贤的图象和吴昌硕从少年时代直到晚年的生活轨迹。

据县博物馆会同省文物局专家考证:现存的吴昌硕故居仅是故居大院中的一个侧厅。从现存周围的遗迹(方砖砌就的影壁、围墙墙头上的砖饰以及残留的主楼础石等)来看,吴昌硕故居是一所以“状元桥”及门楼为中轴线的大宅院,中有二道门(影壁)、主楼、东、西侧厅和庭院,占地面积在1500平方米以上。而从《吴氏宗谱》上吴昌硕的家世记载中获知:吴昌硕父,祖辈均是读书人,都曾担任过“知县”一级官吏;特别是吴昌硕父辈,有弟兄四人:开甲、逢甲、先甲、辛甲,其中两人(开甲、辛甲)拥有“举人”头衔;再往上溯,吴昌硕的曾祖父吴芳南、高曾祖吴树垣均为国学生。据此来看,专家们的断言绝非臆测,是可信的。只是一百余年前的一次战乱,将大部份建筑毁于一旦,我们所看到的仅是这所大宅院的一角而已。还有那棵埋葬过吴昌硕元配夫人章氏遗骨,终生使他魂牵梦萦的桂花树,也了无踪影,无处寻觅,有的只是惆怅,只是遗憾……

从吴昌硕故居出来,沿小巷行数十步,就到了一弯清溪边。临溪蜿蜒着一脉叫做“亭子山”的小山岗,十数株参天古树掩映着几家农舍;听村里老人说,那里就是被称为“溪南静室”的吴昌硕幼时读书处了。

据光绪《孝丰县志》记载,吴昌硕的九世叔祖吴松家产殷实,自幼“好读书史”,但不知什么原因,仕途坎坷,一直是个白衣秀才。于是他便寄希望于后代,致力于家乡的教育事业。他最大的功绩是“倾其家产”于明嘉靖十三年(1534年)捐资“重建孝丰学宫”,当时孝丰城有《重修孝丰学宫碑》详述其事;另外,便是在鄣吴村“独设义塾”,使乡人子弟读书知礼义。吴松的两项开风气之先的伟大创举,可说是影响深远,其后,他的子孙辈和吴氏族人因此而跻入仕林,成为国家栋梁者不绝于缕,并造就了鄣吴的鼎盛和繁荣。以此推测,“溪南静室”就是明代教育家吴松所创建的“义塾”,至少也有四百七十年历史了。

其一:“缶庐读书处,好鸟时幽探,病臂临池活,游心绕树贪”

其二:“别墅下溪南,绕屋种松树,秋空巢鹤归,明月照山路。下有读书堂,是我旧吟处”。

诗中描写了“池”、“树”、“下溪南”、“山路”等景物,为我们显示了“溪南静室”的地形特征。

根据金耕野老人的回忆,吴昌硕读书处“溪南静室”在鄣吴村隔溪“亭子山”山脚,一九三八年还完整地见到它。那里的小地名叫“下溪南”,背山临水,有瓦屋三间。面朝溪水,有一座高大的雕花砖石门楼,其雄伟和精美与村中明代门楼相似。门楼上的水磨方砖用镂空线雕“溪南静室”四个楷体大字,苍劲端庄,两边石柱上刻有一副篆书对联,古拙劲健,想是出自非凡之手,四周用青砖围墙,围着一块菜地,想是昔日学童们嬉玩的“百草园”;矮矮的围墙外边,还有一处四方形池塘,亭子山的山水流注其间,因而水清见底,游鱼历历可数。

而今,那镌刻着“溪南静室四个大字的雕花门楼虽然杳无踪影,然而那爬满青苔的古砖遍地都是;那曾经溢满椎气的欢笑声的菜畦依然碧绿,那方塘的砌石依然整齐,那屋后的山泉依然汩汩流淌。伫立在溪边长长的石堤上。走进鄣吴村上街名叫“狮子台”的明代门楼,顺着上山小道拾阶而上,有一座极普通的坟冢,掩映于离离的荒草和竹木丛中,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然而就是它,这被人们称之为吴昌硕“衣冠冢”的地方,却埋藏过一个世人鲜知的爱情故事哩。

话要从一百四十一年前说起。公元1859年的春天,吴俊卿(吴昌硕早年名)家中来了一位姓章的陌生小姑娘,年方二七,安吉过山人氏。因为当时是太平天国军队与清军酣战之时,四周州县战争频繁,章氏父母特地将已聘未婚的女儿先期送到夫家居住。章氏姑娘虽然生得赢弱,但却眉清目秀,贤慧机敏,十分讨人喜欢。俊卿长章氏两岁,因未正式拜堂,便称呼其为“小妹”。一个知书达理,一个温柔可人,两人整日在一起,无话不说,形影不离。

可是,好景不长。未及一年,战火终于延烧到了安吉孝丰等地,打破了山村宁静、祥和的生活。太平天国军队取道安、孝两县,攻打杭州。在鄣吴村附近遭遇清军与地主民团的联合狙击。由于双方旗鼓相当,战争极为惨烈,相持达半年之久,呈拉锯状。古语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最倒霉的自然就是平民百姓了。吴昌硕后来在《庚申纪事》一诗中回忆道:“百里阵云开,长驱大队来。红巾挥战纛,白日蔽尘埃,一炬尽焦土,几家沈劫灰。何方堪避地,有路是泉合”。(节录吴昌硕《缶序诗》卷一)

在这生死存亡关头,吴辛甲(吴俊卿父亲)极力主张全家从弃家出逃。但俊卿母亲万氏却故土难舍:“就是死也要死在家门口!”章氏姑娘见状也自告奋勇留下侍奉婆母,乱兵来时可扶持她到附近山中暂避。俊卿父子俩见劝说无济于事,只得含泪告别亲人,离家避难。

两年以后,局势稍定。三月底的一天,在流浪途中与父亲走散的吴俊卿心急火燎地回到故里,看望亲人。谁知却单单不见章氏姑娘的倩影。万氏夫人哭着告知俊卿:章氏已于半月前病亡;死时因无棺木装殓,只是托人草草埋于院中桂花树下。吴俊卿一听这话如同五雷轰顶,几乎哭昏过去。本想立即买棺将章氏重新埋葬,无奈乱兵又来村子骚扰,只得强按悲痛,又踏上了颠沛流离的流亡道路。

1864年中秋,时局已趋于稳定,吴俊卿随父亲返回故里,他当天就急着拿锄头到桂花树下挖掘章氏遗骸。谁知他挖呀挖的,挖遍了院子的角角落落,竟一无所获;他因此而大病一场。为了化解自己不尽的思念,吴俊卿请人做了块神主牌位,写上章氏名字,供奉于堂上,四时祭祀;又到屋后风麟山上择地,亲自用石块垒砌了一座坟冢,将章氏生前的衣冠埋入坟中,并暗暗立下了誓言:“生不能与你同衾枕,死必与之同坟穴!”

二十年后,(公元1884年)九月底的一天夜里,客寓苏州的吴俊卿忽然在梦中遇见了章氏夫人:愁云惨雾之中,章氏飘然而至。那轻盈婀娜的步姿,那哀怨凄切的泪目,那满腹心事欲言还休的神态,使吴俊卿心碎欲绝。一时间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醒后,他感慨万端,无以渲泄, 便写下了著名的哀怨动人的《感梦》诗:

“秋眠怀旧事,吴天不肯曙。微响动精爽,寒叶落无数。青枫雨冥冥,云黑月未吐。来兮魂之灵,飘忽任烟雾。凉风吹衣袂,徐徐展跬步……相见不疑梦。旧时此荆布。别来千万语,含意苦难诉……”(节录自《缶庐诗》卷二)。

在诗的最后,吴俊卿深情地安慰亡者:“汝言我长佩汝德我长慕。他年招魂葬,同穴傍祖墓,黄泉无自悲,百岁犹旦暮。”后来,他觉得意犹未尽,便又治印一方,文曰:“明月前身”(朱文):印石的一边刻有章氏夫人无限的眷恋,刻下了自己永远的遗憾……自此以后,这方印一直伴随着他的艺术创作,在他诸多精湛的作品上频频出现。

吴昌硕和原配章氏夫人的这段姻缘虽然短暂而不幸,然而却在他的一生永远打上了抹不去的、深深的烙痕。

公元19175月,吴昌硕夫人施季仙病逝于上海,吴昌硕命其子吴涵,吴万扶柩归葬故里凤麟山的衣冠冢;十年以后(1927年),一代宗师吴昌硕突患中风于十一月初六日谢世。1932年余杭超山吴昌硕墓竣工,其后裔遵照先人遗嘱将施夫人灵榇和章氏夫人神主由故乡“衣冠冢”移往超山与吴昌硕同穴安葬,终于兑现了他生前“他年招魂葬,同穴榜祖墓”的誓愿。

竦立于简陋的“衣冠冢”前,回想着一个多世纪前的那段缠绵悱恻而又充满遗憾的往事,谁难不嘘嘘感叹,掬杯同情之泪呢!

鄣吴村玉华山南麓的一个山谷,名叫“缪家坞”,同谷深深,溪水潺潺;山谷两边,满是修长挺拔的毛竹,一年四季,绿意盎然。沿着乡道,路过谷口的行人,莫不惊叹于它漫山遍野的绿,漫山遍野的生机。然而,很少有人知道,那绿谷的谷口,那亭亭如华盖的大树下还埋着一位生前失意而又寂寞的诗人呢。

光绪版《孝丰县志》卷六《选举志科目》记载道:“吴辛甲,同景沂科,咸丰辛亥年(公元1851年)同知衔,候选知县。鄣吴人,籍安吉。”此说未免简约,再看《吴氏宗谱》卷九介绍道:“渊(吴昌硕祖父)四子:辛甲,号周史,又号如川,邑禀生,咸丰元年(1851年)思科举人,截取知道,钦加同知衔,生于道光年(1821年),卒于同治七年(1868年)……。”

从以上一些记载来看,吴辛甲虽于30岁时考上举人,却仅仅只获得了个候补知县(即“截取和县”)的虚衔,并未蒙受皇恩,实授个一官半职,不像你同样是举人出身的父亲吴渊那样幸运,曾担任过海盐县教谕,后又主持安吉古桃书院十年之久。所以他一直赋闲在家,郁郁不得志,始终是个失意者。这当然与他所处的时代有关,——众所周知,公元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腐败透顶的清政府在英军的淫威下屈膝投降,签订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十年后(1850年)太平军崛起于广西青田村,一场波澜壮阔的农民革命席卷大半个中国,清朝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时局的混乱,战争的频仍,使他满腔的才气和抱负一直无法施展。

由于仕途渺茫,家道中落,吴辛甲只得在故里半耕半读,以维持生计;一面教育子女,闲时吟咏刻印。苦则苦过,倒也怡然自得。他把自己的诗作题为《半日村诗稿》。“半日村”者,鄣吴村雅名,喻村周高山古木掩映,日照少之意。

1860年,战火蔓延到了安吉、孝丰地区,打破了吴辛甲平静的耕读生涯。他家原是个大家庭,有母严氏,妻万氏,子俊卿(昌硕)、详卿,两女,媳章氏(已聘未婚)等七八人。除俊卿随他外出避难得以幸存外,余都先后于战乱时死于饥饿和瘟疫。

直到1864年中秋,吴辛甲父子俩才得回乡。故乡已是一片瓦砾,亲从皆已死难,他只得携子苦耕苦读,相依为命。

1865年,吴辛甲娶安吉晓墅杨氏为继室,举家迁往安吉城内桃花渡畔,辟地半亩,名曰:“芜园”。父子俩继续耕读生涯。

18682月,吴辛甲病逝于安吉城,享年48岁,归葬故里鄣吴村南三里之缪家坞,元配万氏夫人骸骨亦同时合葬,多年以后吴昌硕曾有一诗深情地回忆道:“桐棺一去隔浮云,来梦轻裙旧布裙,色笑承欢应似昔,缪家窝畔舅姑坟。”(注:“舅姑”,古时对父母的别称。))《缶庐诗》卷六,《夜不成寐书二绝句》其一他是个诗人,由于宦海失意,在作品中屡屡流露出淡泊名利,响往古代隐士生活的思想:

“故乡有金麓,结庐聊可谋。披图一览兮,愿倒骑驴背而从游。”(吴辛甲《半日村诗稿》,《题汪  卿明府荣秋山策蹇图》)

对于1860年后的那场战乱带来的苦难,在《半日村诗稿》中亦有多首描述到,其中一首这样写道:

“四面兵戈起,何方靖寇尘。那堪小除日,犹作未归人。有泪多成血,无家奈此身。戒心常慄慄,腊尽不知春。”(吴辛甲《半日村诗稿》。《小除日避难半山作》的祭祖、接灶神典礼。游子多于小除日前赶回家中团聚。而时的作者身处异乡避难,处于“有家归不得”境地,还要时刻提防乱兵的追杀。虽然腊月将尽,春节将到,而春(和平)的希望仍是十分渺茫。

然而吴辛甲并不只是一个失意者,不只是个寂寞的行吟者。尽管他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之作,但他是个成功者,因为他最成功作品不是《半日村诗稿》,而是他的儿子,后来艺惊中外的一代艺术大师吴昌硕!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里一个酷热的夏天,一群愚昧而又疯狂的“红卫兵”用锄头和铁钎砸开了缪家坞口的吴辛甲夫妇的合葬墓,企图寻觅那里颗传说中的吴天官的“金头”;墓坑、祭坛都翻了个遍,一无所获后,便呼啸而去,仅剩下坟前的那棵大树在微微颤抖。一个好心的老农将吴辛甲夫妇骸骨放回了墓坑,那失意而又寂寞的诗魂才得以安宁。

近一个半世的风风雨雨过去了,那缪家坞口的“舅姑坟”四周也长满了青青的毛竹,而坟前的那棵大树却依然亭亭如华盖,鹤立鸡群,高踞于竹林之上,成了吴昌硕故里一道独特而亮丽的风景。

“普修大屋”座落于鄣吴村后山(古称“凤麟山”)脚下。一溜二丈高的砖砌围墙把它包裹得严严实实,占地足足有3000余平米。它坐西朝东,有正、偏两座砖石门楼。正门门楼气势不凡,可算是村内众多门楼中的佼佼者。门楼两边,一色用水磨青砖砌就,其工艺之精谌,令人想到了“天衣无缝”几个字;两边的“八字”形门摆上,用园柱形条砖镶嵌成二块长方形柱面,显然是用来张贴对联之用的,这种融实用性与装饰性为一体的独特构造,为别处所罕见。门框用巨石砌成,高达四米,宽二米,深二米。在过去,即使是抬着轿子(花轿、官轿等)也能“昂然而入”。

门楼为重檐斗拱式,高二丈尺,宽约五丈,青砖雕成的四时花卉和装饰图案,给人以一种宏伟、典雅的感觉。那两扇用原木串制而成的大门,重达数百斤,足可抵御盗匪的袭击。经过岁月的磨砺,黑漆早已剥落,裸露出丝丝缕缕的木纹。门上的铁环,依然完好。不由令人想象到那曾响彻过半个村子的叩击声。

经过庭院便是“修普大屋”的主楼了。它为五开间两层楼屋,因建于近一米高的台基上,格外显得高敞、雄伟,显出往昔名门大户的气派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廊檐檐柱上的“衬八字”(俗你“牛腿”),缕刻着四时花卉和各种图案。雕工之精细,图象之逼真,简直令人眼花缭乱。进入堂屋,虽然那梁柱和落地板壁曾经六十年代“大食堂”烟熏火燎,全部蒙上了烟黑色。然而那错综复杂的木结构尚能隐约可见;最奇特的要算是那迎面正梁上,雕刻着人物造型,有的冠带袍服,有的骑马舞刀。象是在演绎着一出历史传奇故事……

穿过堂前到达后院,即可以看到往昔“百花台”的遗迹,那依山而筑的花坛,垒砌的石块仍然排列整齐;那上坛的石阶虽窄小但依然完整。可以想象到,四时花卉在这里按时而开,那姹紫嫣红的丽色,在大师的笔下气象万千、熠熠生辉,为多少人的案头和厅堂带来了勃勃生机……

这幢大屋缘何叫做“修普大屋”它与吴昌硕有何渊源?

这要从《吴氏宗谱》说起。传说南宋初年吴氏始迁祖吴瑾(十九公)到鄣吴定居时,从老家淮安带来了一套“铜谱”。什么是“铜谱”?它是用薄如纸张的铜箔刻上文字做成的家谱,不怕虫蛀,不怕火焚,可以世世代代保存。七百余年来它一直供奉于吴氏宗祠内。但到了清末咸丰年间,由于战乱之故。族人将铜谱埋藏于后山(凤麟山)战后去寻找,却已不知去向。在过去,家谱就意味着祖宗神灵,失去了家谱如同失掉了祖先,因此,一心想续家谱的族人都耿耿于怀。这事被远在上海的吴昌硕知道了,他也很焦急。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他借回乡省母的机会,与族中长老多次磋商,后成立了以他为首的宗谱篡辑委员会,以“共襄厥事”。此时,正好村中鲁姓人家家道中落,拟将新造大屋出让,于是吴昌硕便以800元银元购入,以作续修宗谱场所之用。于是,吴昌硕便和族中长老一起,筹集资金,物色人手,“访其生卒、考其年岁,别其支派,搜辑其遗事,……。”(吴昌硕撰《重修宗谱序》)。在这幢新建大屋里,经过近一年时间的忙碌,终于在次年(光绪二十四年即1898年)春三月大功告成。在这部厚达十大册的《吴氏宗谱》里,完整而系统地记载了宋、元、明、清七百余年间,吴氏家族的迁徒、定居、发展、鼎盛和分支的脉络。由于史料翔实可靠,具有较高的史学价值。特别是吴昌硕亲手所撰的《吴氏列祖诸传》,为后人研究吴昌硕家世、生平提供了殊为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一百余年的风风雨雨转瞬间过去了,那倾注了吴昌硕及其族人无数心血的《吴氏宗谱》终于没有躲过“文革”的劫难,与它的木刻印版同时被大火化为灰烬,(据了解,国内尚遗存一套,存苏州吴民先家。)而那幢曾经因修谱而着实热闹了一阵子的大屋却奇迹般保留了下来,静静地矗立于古老的凤麟山下……

却说自南宋建炎元年,淮安吴瑾携眷属避战乱“溯苕溪而上”卜宅于鄣吴村金华山麓以来,历九世而至吴珏这一代已是明朝中叶了。鄣吴村因僻处浙北一隅,一直是个没没无闻的山村。吴珏生有四子:敏、斅、松、顺;其中松、顺两人最有出息,自此两人始,鄣吴村在明清两朝数百年间人才辈出、群星灿烂,出现了以“吴氏父子四进士”和艺术大师吴昌硕为代表的一大批名士俊彦,因之而造就了鄣吴的繁荣和兴盛,

吴松字寿卿,吴南山,公元1459年生,卒于1552年,为吴瑾之十苞孙。

据光绪版《孝丰县志》、《人物》记载,吴松“生而倜傥、好义、嗜读书”,一旦读到有关“忠孝廉让”的记载,便欣然命笔抄录下来,时时朗诵,以不断警策自己和教育子女,并不断付诸自己的行动中。《吴氏宗谱》中还记载着这样一个故事:一天,吴松到泗安镇(长兴县属,离鄣吴四十里)办事,路上遇到滂沱大雨,便到路边的农家避雨,农家以丰盛的酒饭招待他,并整理了一间清洁的屋子侍奉他住宿。夜里,老农唤出自己年轻、漂亮的女儿来见吴松,请求吴松纳之为妾。吴松大惊失色,忙问缘故。老农说:往年曾向吴松家借过四十缗钱,如今没有能力归还,愿意将女儿抵偿。吴松听后立刻拒绝了;次日回到家中,他马上翻捡箱子,果然看到有张四十缗钱的借契,是那老农的,他马上请那老农来,当他的面烧掉了那张借契。--从此故事来看,吴松之“好义”,绝非溢美之辞。

吴松不但身体力行“忠孝廉让”之事,而且以教化乡里为已任。其一,他创办“义塾”于鄣吴村亭子山下,使族中子弟“读书处”溪南静室“。所谓”义塾“,即是不收学费的家族子弟学校;吴氏子弟,无论贫富,均可同等享受受教育的权利。自此以后,吴氏族人的子弟们陆续从这所义塾中脱颖而出,籍科举之阶,走向京城,走向华夏;因而这义塾堪称明星的摇篮!其二,他将办教育的义举,从鄣吴村扩大了全县。据光绪版的《孝丰县志》、《学校》篇记载,原孝丰县学在文庙,于明弘治二年(公元1489年)山知府王珣建。明嘉靖二年(1524年)知县郭治修缮。嘉靖十三年(1835年)县学拟迁建,缺乏资金,吴松闻汛后,立即捐资白银千余两,以作迁建之用。结果,新县学在吴松的资助下建于奎星阁,即今孝丰中心小学所在地。当时地方人士为纪念这件事,特“立碑颂其德”。

耕耘总有收获。吴松的两项义举,揭开了安吉孝丰教育事业发展的新篇章,其影响之深远,难以估量。即以鄣吴来说,吴氏子弟无论贫富,皆得以普沐教育春风,因而在科举上人才迭出,形成了群星灿烂的辉煌时期。光是《县志》和《吴氏宗谱》上记载的举人、进士就有数以百十计,最突出的当推“吴氏父子四进士”的吴龙、吴麟、吴维岳、吴维京等,他们均出于吴松一门;他们一般都做到了封疆大吏。特别是吴松的长孙吴维岳,官拜御史,为二品中央大员;不但是个军事家、法学家,而且“诗才卓荦”,为当时诗坛盟主。即使是代大文学家王世贞等人,也“极推重之”。

吴松年逾九十,亲眼目睹三代显贵,但他却无一丝一毫骄矜;虽然一生布农,然却一生无憾。晚年他还因“父以子贵”,被皇帝诰封了一个虚衔:“吏部员外郎”,从而圆了他本人的科甲梦。

嘉靖初年,吴麟、吴龙同榜考中进士后,一直在外做官,无法侍奉双亲。极具孝心的他俩,便为吴松在鄣吴村溪南小山上建造了一所亭子,供吴松“优游山水”。嘉靖十七年,吴松孙吴维岳金榜题名,高中进士;于是在此亭中摆宴庆贺,当场由吴维兵题名为“乐寿亭”,以喻吴松既寿亦乐的境况。自后,山以亭名,“亭子山”之名一直叫到了现在。

嘉靖三十一年,吴松以九十三岁高龄弃世,死后葬玉孝山上。他的墓因建筑豪华、宏伟,占地数万平方米,后人称之为“金銮殿”。多少年后,由此又衍生了“鲤鱼地”、“金头御葬”、“十八疑冢”、“撒银塘”、“黄金岭”……等等脍炙人口的传说故事,这些故事更为鄣吴这方土地蒙上了神秘而诱人的色彩……

水有源,树有根,抚今追昔,谁能忘记这位曾献身于安吉孝丰教育事业的伟大开拓者!

话说公元1568年冬的一天清晨,北京皇宫里的仪事殿内灯火辉煌,百官云集,登位方一年多的明朝隆庆皇帝,为充实内阁成员,下诏要求举荐“遗佚故臣可大用者”(明洪武年间,废丞相,设内阁行宰相权)。满朝文武齐声奏道:“有一人可担此重任!”皇帝急问道:“是谁?”众大臣齐声道:“浙中吴公!”这“浙中吴公”是何许人,能得满朝文武大臣青睐?他就是为官30年,五年前因病致仕(请假)在家,杰出的军事家、法学家、文学家,浙江孝丰鄣吴村吴维岳!

可惜这次重大任命并未实施,因为当皇帝诏书到达鄣吴村时,吴维岳已病逝于家一个多月了,时年仅五十六岁。

吴维岳(1514—1569)字峻伯,号霁寰,明嘉靖十七年(1538年)进士,为吴松之孙,吴麟之子。关于他的名字有这样的传说:吴麟夫人方氏在怀孕时,其婆婆(吴松妻)张氏在梦中见到在五彩祥云缠绕中的一位神女,将个白胖婴儿向她怀中一放道:“这是你的孙儿!”随后就不见了。到了方氏即将分娩时,方氏忽梦见自家屋子的柱石其高千仞(一仞8尺);而同时,吴麟也梦见屋后的金竹长高,那悬岩峭壁的山峰突出于云端之上。……两点时分,正好婴儿呱呱落地。家中人都很惊奇,认为吉瑞,日后必成大器,成为国家栋梁,于是即取名为维岳。

维岳果然不负众望,他生性聪慧绝伦,十岁即能写丹冠之年举浙江丁西乡试列第五名。第二年即考上进士初授江阴县令,因拒贼有功,又廉洁奉公,被升为主事。奉皇帝命令制定“问弄条例”,所定条例很合皇帝的意见,便立即被诏令向全国推行。后又赴江西处事案件,平反了冤假错案10500余人,继历兵部郎督察副使、督学山东、湖广参政及江西按察使等职。吴维岳不仅是个出色的法学家,还是个杰出的军事家。为当时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和平安宁绞尽了脑汁,作出巨大的贡献。当时,贵州土酋杨珂与自己叔父有仇,双方为此而混战数十年,百姓苦于战事,民不聊生。当此之时庭升吴维岳为佥都御史,巡抚贵州兼制湖北川东道。皇帝十分信任他,凡他所上条奏,提出对战事的计划、部署皇帝都一律照准。吴维岳通过周密调查,详尽地掌握了少数民族的内情,说服杨珂自缚请罪;继之以大兵压境杀其叔。由于采取了文武相济的策略,很快就平定了全境。朝庭闻报,赐金绮以资奖励。史书上说他:“治有政声,而在贵,平诸土酋,功尤伟焉!”

吴维岳在文学上的才智,也曾为当时人所称赞。他不但工于书法,又娴于文学;最突出的成就要算是诗了。他曾与当时的大文学家王世贞、李攀龙等人倡结诗社,相互唱和,为历史上著名的“嘉靖广五子”之一。他的诗以五律为著。作品宏富,有《天目山斋岁编》、《奏议》、《海岱集》等。特别要提到的是,《天目山斋岁编》是一部以年为序的诗集,共24卷,被收入《四库全书》,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后吴昌硕托朋友于各书肆中寻访,终于访得;沧海遗珠,失而复得,殊为不易。

吴维岳的诗音律铿锵,用词精妙,必主创造,以使诗歌“熟读以夺神气,歌咏之以求声调,玩味之以褒精华”。他的诗集中有很多描写家乡景物和劳动人民生活的佳作,读来令人感到十分亲切。今择其一、二,抄录如下;

其一:《西圩道中》

“涧泉绕路十里,石屋楼云数家,何处微风醒酒,溪南红杏新花。”

其二:《秋日出梅溪》

“山中独卧万峰霞,溪上收乘八月槎,花重稻茎呈稔岁,篱清槿叶住贫家。性迂自喆喜疏骖御,伴少偏宜趁鹭沙,文字癖除行李省,尚除箧残贮南华。”

吴维岳不仅是个文武兼备的军事家、法学家、文学家,而且还是个慧眼识英才的伯乐 。他在任上曾推荐和提拔过十位年轻人,以后都成为卓有政绩的国家栋梁;特别是在明史中叱咤风云十余年之久,因为推行“一条鞭法”而与挽明朝财政狂澜的“一代贤相”的张居正,就是十人中的佼佼者。

吴维岳的高风亮节,为时人所称道;“盖嘉靖之季天玉言风节者,称浙中吴公。”(明张居正撰《中宪大夫都察院右检都御史霁寰吴公墓志铭》语)。鄣吴村四周的山山峦峦,分布着一、二十座建筑宏伟、葬制独特的官宦墓地,时人一概村之为“天官墓”。它他和村中林立的牌坊、鳞次栉比的大宅院一样,无疑是鄣吴辉煌历史的见证;同时,它们的本身也折射出深厚的文化积淀,令人惊叹,发人深思……

“天官”是古代百姓对朝庭命官的一种泛称,并无实际的职务。鄣吴因自明嘉靖朝起,吴氏子弟籍科举之阶入朝为仕者,绵延不绝。其中佼佼者当推“吴氏父子四进士”的吴麟、吴龙、吴维岳、吴维京等人。他们考中进士后,分做到山东提刑按察使司、福建布政使司和贵州巡抚兼都御史等官职,皆为朝庭重臣。“生荣死哀”,他们的墓地自然是十分宏伟和豪华,令人叹为观止了。可惜这些精巧绝伦的石刻建筑群都未能逃脱“文革”的厄运。

“天官墓”的形制一般大同小异,有以下几个共同特点:

(一)受强烈的风水观念支配,墓址选择十分讲究。

据同治版《安吉县志》卷七《风俗》篇记载:古人“葬必择地,……酷信风水,重堪舆”。众多的天官墓尽管朝向各有不同,或东西向,或南北方,但都一律背靠大山,以吴麟墓为例,该墓西倚一靠椅形小山,而此小山后靠有一高大(大坞里)为其屏障;按甘舆学的观点来说,载有“来龙”(高山),又有去脉(小山)实为理想之葬地。

最为奇特的是,每座“天官墓”前都有一口人工开挖造墓用石块砌筑的半月形水池,终年蓄水;即使在大旱之年也未见有枯竭的。当地群众均称之为“月亮塘”。月亮塘大、小不一,一般墓的规模相匹配。最大的月亮塘为玉华山吴松墓前的,长可180米、宽约60米,总占地面积竟有十六、七亩;最小的亦有一亩余。据笔者所知,尚未在机处(至少是江南地区)发现墓葬前有月亮塘的,这已为来鄣吴参观、考察的专家们所首肯。堪称鄣吴的一大奇观。

天官墓前为什么要建“月亮塘”?其原因估计有二:

一是堪兴学的需要。因为,“风水者”,山和水之谓也。地处山区的鄣吴多山而少水,故掘池而蓄水,以“养护龙脉”;二是建筑的需要。“天官墓”前,祭坛随山而筑,必须要大量的土方来堆砌。掘池运出的土方正好填筑祭坛,真所谓得其所哉!至于为什么要采用半月形?古人认为:太阳主阳,光照人间;太阴(月亮)主阴,人死后要到阴间生活。以月牙形象征也许是最恰当不过了。

(二)精巧庄严的墓前石刻,显示墓主生前显赫的声名、地位。在“月亮塘”的中轴线上,“天官墓”的墓前建筑十分宏伟、气派。石砌的“神道”依山而上,十余步一个平台(祭坛),周围护以雕花石栏杆;按官职大小,祭坛3—5个不等,最多的要数金华山“天官墓”,竟有九个之多。神道两侧分别成对排列着各种神兽和石牌枋等。以被誉为“金銮殿”的玉华山吴松墓为例,其墓前石刻最为完整、豪华,依次(自下而上)为:

1)站狮      1

2)华表      1对(石望柱,俗称“将军柱”)

3)石马      1对(象征“忠”)

4)石羊      1对(象征“孝”)

5)石虎      1对(象征“节”)

6)石犬      1对(象征“义”)

7)石牌枋    1座(四柱三榀,三重歇山顶)

8)蹲狮      1

9)祭殿     

(三)坚固、密封的墓室结构和墓内丰富的陪葬品。

“天官墓”的墓冢在墓道的顶端,或是祭坛(或祭殿)的上方。墓冢表面全部用条石砌成;基本圆形,一般直径为2.5—3米见方,顶部以条石盖顶。其中最完整的吴麟墓以六块巨石盖顶,自上而下看去似六面体形状。冢周用巨大石板围成半园形的半墙,约1人多高,形成隍壕,拱卫着坟冢。金华山“天官墓”的隍壕四周的石板,足有2米多高,40公分厚,顶部有歇山顶样的石构件,其庄严、气派为各墓之最。

“天官墓”的墓室结构十分坚固、密封。墓顶用特制的“坑砖”砌成双拱形,墓砖与盖顶石之间以石灰浆弥合,群众称为“糯米浠”(即用糯米浆混以石灰);坚硬无比,且有隔绝空气作用。“文革”时期,红卫兵用炸药数十节才能炸开一洞,可见其牢固程度。由于有高度的密封程度,加上特殊的药物处理,因而墓主的遗体保存完好。1966年秋发掘的吴麟墓中,夫妇俩的遗体仍如生前一般丰满和富有弹性。为此,轰动了四面八方,连数百里外的群众都赶来一睹为快。另外,墓中棺材为楠木制成,没有丝毫腐烂迹象,出土后仍坚硬似铁。

“天官墓”中的陪葬物十分丰富,多以墓主生前用品为主。以吴麟墓为例,除了金、银、玉饰外,尚有数十匹之多的丝绸,似和填充物之用。丝绸原色已不得而知,因药物之故,均呈黑色,但却薄如蝉翼,隐约可见去状花纹和百花图案。由此可见明代已有十分高超的丝织业生产水平。其陪葬物品已知的有:金器:金丝发罩;银器:带饰多件;玉器:玉佩、玉璧等20余件(块);其他:竹骨扇2把、石砚一方(已失落)等。(上述物品现存省博物馆)吴麟夫妇遗体保存完好,除高度密封的墓室结构外,特殊药物处理遗体亦是重要因素,据目击者说,该墓破棺时,冲出一股极为难闻的有如氨水样的气味,棺底尚见有水银逸出。倒底是何药物,因当时没有人化验,至今仍是一个不解之谜。

4、特殊的墓碑安放形式与制作。

“天官墓”在被“文革”红卫兵破坏前,地面均不见有墓碑,因而,墓主是谁,连吴氏族人也不甚了了。当地曾流传有“吴天官私造金銮殿,被皇帝错杀,平反后赐金头御葬”的故事,墓主身份的不明确,大同小异的建墓形制,则更使“天官墓”蒙上了神秘的面纱。当地人都把这些墓葬当作吴天官后人为避免别人盗挖“金头”而造疑冢,也因此而引了“文革”时期“红卫兵”全面疯狂挖掘“天官墓”的兴起。这些凝聚了古代劳动人民聪明才智的古建筑群,终于在爆炸声和口号声中粉身碎骨。

这些墓碑一般安放于墓前祭坛的石板下。墓碑一般由碑盖和墓志铭组成,两侧以厚铁皮铆合。虽经四百余年历史浸润,出土时碑文清淅完整,有如刚刻上去似的。碑盖铭刻墓主官职名;墓志铭大多由名人撰文,名书家书写,名匠雕刻。如吴麟墓志铭(现存昌硕故居)是由明嘉靖朝大学士闻渊撰文,大书法家文征明书写;吴维岳墓志铭由一代名相张居正撰文。其碑盖多以篆体书写,古拙刚劲;墓志铭以楷体为主,字迹娟秀工整,均表现出明代书坛的最高水平。

墓碑石质一般为湖石,呈灰白色,细腻光滑;其大小相近,在70公分见方左右,厚2—15公分不等。

天官墓群为鄣吴的一大奇观,多年来名闻遐迩,曾吸引过无数人自发前来瞻仰;虽经“文革”的浩劫,然而大多遗迹尚存,为世人留下不尽的思索和遐想。……

话说一百四十年前,当吴昌硕还叫做吴俊卿的时候,一场弥天战祸突然降临安吉、孝丰地区,鄣吴村首当其冲,成为清军狙击太平军的主战场,势均力敌的双方展开了残酷激烈的拉锯战。百姓夹在其中饱受蹂躏之苦,时刻挣扎于死亡线上。吴昌硕后来回忆道:

“夜贼何方至,逢人但举刀,哭声殷风雨,乱走剧波涛……”(《缶庐诗》·《庚申纪事》)

这时候,鄣吴村已有很多人远走他乡。吴俊卿父亲吴辛甲看看战乱不知何时才是尽头,便与家人商量要举家出逃。可是万氏夫人(吴俊卿母)却另有打算:家中老的老、小的小,特别是妇人因缠足之故,难以走远路,与其捆在一起,还不如让俊卿父子俩先行远避,或许能侥幸留下性命。吴俊卿新聘的未婚妻章氏也竭力撺掇他父子俩出走,并保证说:乱兵来时可扶持婆母避入附近山中。吴辛甲父子俩见劝说多时无效,只得狠下心来,含泪告别亲人,踏上了逃亡的道路。

但是,何方才是和平、安宁的世外桃源?父子俩心中一片渺茫。然而,有一点是肯定的:通衡大道、都市城镇都是是非之地,只有人迹罕至、交通不便之处才可能远离战火!于是他们便决定向石苍坞暂避。

石苍坞在何方?它与鄣吴仅一山之隔,在玉华山东南,今西亩乡迂迢村境内。迂者,曲折也;迢者,远也。该村境内的石苍坞,为一狭长山谷,迂回曲折十余里,北有小路通向鄣吴;南行出谷有大路,直趋西亩、皈山、孝丰等地。由于山高谷深,怪石嶙峋,故名“石苍坞”。平时人迹稀少,常闻有野兽出没。吴辛甲因岳家在西亩中管村,他到岳丈家做客常抄近路走此,因而颇为熟悉。

公元1860年深秋的一个傍晚,秋风凛冽,寒意料峭。一老一少,踉踉跄跄行走于石苍坞的山路上。年长的40出头,年少者仅十六七岁,--这年长的便是吴辛甲,年少便是他的儿子吴俊卿。年少者似乎正在生病,两腿趔趄,几乎是年长者挟持下才能挪动脚步。因此缘故,这十几里山路,他们整整用了大半天时间才刚走了一半。看看天色将晚,离中管村万家却还有十余里路。这时,阵阵山风裹着寒意向他俩袭来;由于走时匆忙,他俩未带穿着和干粮,又饥又寒,使他们颤抖不已,无计可施。正在为难之时,吴辛甲忽然想起这里曾见有一山洞,深可2丈,足可暂避。于是他俩便强撑精神寻找石洞,等到千辛万苦攀爬到那个山洞时,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父子俩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钻了进去。为避免野兽袭击,吴辛甲摸黑在洞边树丛里掳些枯枝败叶,用带来的火种,在洞口燃起一堆篝火,抵挡寒意和野兽。就这样,父子俩在虽潮湿但却温暧的山洞里相拥着,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天将明时,吴辛甲忽被洞外一种奇特的声响惊醒,便悄悄摸到洞口。这一看非同小可,他三魂吓掉了两魂半,忙退回洞里把嘴捂得紧紧的,连气也不敢出。半睡半醒中的吴俊卿忙问:“父亲,出了什么事了?”吴辛甲把手直摇,一边向洞口指指,半响,才轻轻在俊卿耳边说道:“门口岩坎下睡着一条大野猪!”父子俩敛声屏气伏在洞中直等到大天亮,野猪走后才敢爬出洞来。这时,朝霞满天、青山如洗,分外眩目;两人站在洞口百感交集,相互庆幸终于躲过了一次劫难。

但是劫难并没有结束。吴俊卿又病又饿,寸步动弹不得,吴辛甲只得打消继续前行的念头。他叫吴俊卿仍在山洞里呆着,独自出动觅食。俗语说:“天无绝人之路”,幸好吴辛甲在坞口遇到了一刘姓老妇人。这位好心老太太十分同情父子俩的遭遇,每天主动送饭上山接济两人。五六天后,吴俊卿病体渐愈,渐有足力,父子俩便相携着下山,继续他们的流浪生活。……

战后,吴俊卿一回想起石苍坞那段大难不死的不平常的经历,便心惊胆战,满腹辛酸:“荒蹿入穷谷,终年埋姓名。潜身疑有术,御苦无兵。偏地惊烽燧,冯天断死亡。古来同历劫,敢作不平鸣……梦里无家别,生前行路难,吟诗多苦调,泪洒北风酸。” (《缶庐诗》·《庚申纪事》)

1874年秋,离开安吉在外游学的吴俊卿,集两年来的印拓成《苍石斋篆印》行世。据现在所能见到的资料来看,当是吴俊卿最早用“苍石”、“昌石”等题边款的篆印便屡屡出现在世人面前。这时,吴俊卿年方三十一岁。无疑,石苍坞里发生的那段经历,深深地铭刻在他的心底,也深深地铭刻在他的诗文、篆刻、书画等作品上。……

鄣吴中心小学何以会被命名为“昌硕小学”?

这事说来话长。公元1860年(清咸丰十年),太平军进占安吉、孝丰两县,与清军战斗近五年。由于战争极为激烈,两县人口锐减。鄣吴地区因是主战场之一,情况更为糟糕,吴昌硕诗中曾有这样的回忆:“在昔罗烽火,乡闾一焦土。亡者四千人,生存二十五。……”可见破坏之彻底!清同治后期起,清政府设立移民局招徕移民入境垦荒,于是,河南、安徽、湖北诸省及浙南台州、绍兴、宁波、温州等府人民纷纷移入。至光绪中期,安、孝两县才逐渐充实。鄣吴地区也随之人烟渐密,稍见起色。当时社会经济处于缓慢复苏时期,外来移民大多聚住于山区,尚处于荜路蓝缕、开启山林阶段,因多住于山坡草棚之中,时称“棚民”。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生计尚且不易,哪里谈得到兴办教育、开化风气之举呢!即使是号称“大大鄣吴村”的鄣吴,村中也仅有一、二个塾师在家授徒,学童总共仅一、二十人。所读仅限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幼学琼林》等启蒙读物。大部分村民还与教育无缘。

待到光绪晚期,清庭推行“新政”,虽然昙花一现,终致夭折。然“新政”的主要内容之一,“废科举,办学校”之举,深得民心,却从京城以星火燎原之势波用全国;可是,鄣吴因僻处浙北一隅,仍然死水一潭,古风依旧。

当时客居沪上的吴昌硕,艺术已趋成熟,声誉日隆。每次在回故里省亲时见到家乡教育的现况,他便心急如焚,坐立不安。1912年春节他借回乡的机会与村中父老及现有塾师共商兴办新学之举。首先决定合并王、沈两家私塾以作“新学堂”的基础。接着他凭着自己的声望,说服族人腾出原吴氏宗祠作为校舍,挂出“孝丰县广安乡初等小学堂”的校牌,通过协商,推举村中颇有名望的吴汉金、沈谷声、黄子琳、王竹庭等人组成校董会,由吴昌硕堂侄吴汉金任第一任校长,并报县政府备案。

由于初创时期是私办性质,因而筹措经费为一大难题。吴昌硕首先慷慨解囊,捐资数百大洋,随后校董们和当地士绅纷纷仿效,很快就筹集了一笔启动资金。利用这笔钱修缮了校舍,然后延聘县内著名的新派人士,如卞子琴、刘区钊、沈宾朝、朗某等等任教;购置了相应的教育器材。并张贴告示,招收了60余名新生,按教育部颁布的教材,开设国文、算术、修身、常识、音乐、体育、美术等课。就这样,一所崭新的学堂诞生了。

吴昌硕深谋远虑,他还为学校提供了一个长期的经费保证。他以“族长”名义将吴氏族产“柳树窠”(今鄣吴村口焊割工具厂附近)地面,包括所有的树木、田地、房屋等财产赠归学校,作为“校产”,年年有固定收入,以维持学校的常年开支。为了扩大教育面,使更多的适龄儿童接受教育,他立下规矩:几本族贫寒子北无力上学者,从其出生起至十八岁时的抚养费及教育费概由他负担;在他的影响下,异姓大户也纷纷起而效尤,学生因而猛增到一百余人。

民国十六年,(公元1927年)因原校址十分拥挤,学校迁到村外关帝庙(现昌硕小学所在),增设高小部,成为完全小学;易名为“孝丰县苕北小学”。解放后更名为“鄣吴中心小学”。1995913日正值吴昌硕诞生151周年之际由县人民政府批准命名为“昌硕小学”。

县、乡政府历来对该校的建设十分重视,逐步加大投入,改善硬、软件设施,目前相比解放初期有了飞跃的发展:占地面积从2000平米增至6000平米;教学楼建筑面积从300平米增至1000平米,学生从4个班近200人增至9个 班470余人。学校教学质量不断提高,9899年度学校综合考核列全县城镇小学A等,为全县唯一上榜的农村集镇小学,近年来特色教育硕果累累,有二十余人次的少儿书画作品在省、市乃至全国书画大赛入展获奖。该校还被浙江省书法研究会定为首批实验基地。

这所由吴昌硕先生发起创办、倾注了大量心血的学校,风风雨雨,已走过了九十个春秋。抚今追昔,如果昌硕先生地下有知,必当开怀而笑了。

吴昌硕故里安吉县鄣吴村(明中叶以来曾属孝丰县,1958年安吉、孝丰两县合并,属安吉县),很早就盛行正月舞龙灯的风俗。村子虽僻处浙北边远山区,然而,明、清之际藉科举之阶入朝而仕者连绵不绝,因而,数百年来人丁兴旺,发展迅速。鼎盛时期(清咸丰年间)人口竟达五千余人之众,曾有“小小孝丰城,大大鄣吴村”之谣流传。太平年份,自然歌舞升平;逢年过节,或族中子弟金榜题名,莫不以舞龙相庆。出生于道光年间的吴昌硕自然是躬逢其盛的了。

然而,好景不长,吴昌硕十七岁那年(清咸丰末年),一场突然发生的战乱破坏了山村和平、宁静的气氛。清军与地主民团的联军在鄣吴村附近狙击进军安、孝两县的太平军,历时达半年之久。由于战争的惨烈,加上随之而来的饥荒、瘟疫,鄣吴村遭到了彻底的毁坏。“在昔罗烽头,乡闾一焦土,亡者四千人,生存二十五……(《缶庐诗》卷一)吴昌硕这些早年诗作是那时情形的真实写照。战后,人民生存尚且不易,哪里还谈得上娱乐活动呢!于是,龙灯便自然而然的销声匿迹了。

直到光绪年间,清政府设移民局召募外地人移居垦荒,安吉、孝丰两县逐渐得以充实;鄣吴村也随之人烟渐密,稍有起色。复苏之余,村民们便想起舞龙灯这项娱乐来。起初,好事者仅以稻草“盘“放成草龙,在龙身上遍插点燃的香棍,舞动些简单的招式。在山村的黑夜里,远望那舞动的草龙,那“龙”身上密集的香火,闪闪烁烁,倒也有些象龙灯的样子。由于是稻草所扎,一不小心就易燃着,因此,村民就称之为“火龙”。往往是烧坏了就重扎,花费不大,因而一直沿袭了十余年。每年正月一过,便将草龙付之一炬,名为“金龙升天”。

民国初年的一个春节,正巧吴昌硕返里过年,看到“草龙”过于简陋,便带头捐资,请安徽老八村的“龙师父”正正规规的扎了一条布龙,令村里少年演习。为确保舞龙灯这项活动能长期传留下来,吴先生又不厌其烦地与村人商议成立一个专门机构“鄣吴村龙灯会”,通过灯会向村民募集资金购置“会田”二十余亩,由村民轮流耕种,每年的会田收入充作制作龙灯、购置香烛的费用。这样一来,组织上、经费上都有了长期、可靠的保证。另外,吴先生更以一个艺术家特有的创新精神,对龙灯的制作和舞技提出大胆的革新意见。他认为原有的龙灯过于庞大,华彩有余,而灵动不足;仅能外表“形似”,而不能真正表现出龙的叱咤风云、主宰宇宙的“神”气来。在他的建议下,制作时将原有的十三节龙身减为十一节,龙头减轻、减小,龙棒减短,使之长短适度,运转自如,首尾相顾,在舞技上,他亲与安徽的龙师父多次切磋,在传统的基础上设计了近二十种舞龙的招式,增加了很多高难度动作,如“节节跳”、“跑滚龙”、“老龙吸水”(玩板凳)、“金龙大翻身”等,大大丰富了龙灯的演出内容。

吴昌硕先生对龙灯进行革新以后,鄣吴村每年的正月舞龙灯便以崭新的面目出现了。在震天动地的“接龙”炮竹声中,铿锵激越的锣鼓声里,一条金色的巨龙自天而降,周旋翻腾,既威风又顽皮;既壮丽,又活泼,翻云覆雨,气象万千。龙的神性与灵性,通过动与静、抑与扬、徐与疾等巧妙的交错与组合,表现得淋漓尽致。不但观者如痴如迷,而且舞者也如痴如迷,竟仿佛人、神合一,难解难分了。

鄣吴村的龙灯,解放前后名震安吉、孝丰、安徽广德数县,久演不衰。近年来多次应邀参加市、县各种节庆活动,赢得了各地群众的盛赞。九九年参加湖州市民间艺术大赛,与三次进京演出过的长兴百叶龙并列荣获一等奖;在全国首届极限运动会的开幕式演出和安吉县‘99生态旅游节开幕式演出上都曾大展雄姿,尽显神韵。饮水思源,这些都是与当年吴昌硕先生的提倡和革新分不开的。

明故乐寿亭,为明代安吉著名教育家吴松所建,亭址在鄣吴村溪南小山上,距今已有四百七十余年历史了。岁月蹉跎,沧海几度桑田,如今,该亭虽已不见踪影,然而,山以亭名,“亭子山”之名却一直流传到了今天。

伫立于亭子山上,极目西望:重峦叠嶂,云遮雾绕,气象万千;放眼北眺:平畴千顷,黄绿相间,生机盎然;俯视脚下,一湾清溪环抱着鳞次栉比的新式楼房,流光溢彩。……

——眼里满溢着如画的景色,思绪却沉入了四个多世纪之前……

公元1526年,一个惊人的消息从京城传到了默默无闻的浙北小山村鄣吴,吴松的两个儿子,吴麟、吴龙双双考中了进士,开创了孝丰建县以来科举记录;同时“入为吏部主事”,成为朝庭命官。整个山村立刻沸腾起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吴松了。吴松原是个醉心于读书的乡绅,然而,一生仕途坎坷,一直是个白衣秀才;于蛤了便把全付精力、包括他的家产都投入到振兴家乡教育事业上:一是“徒建孝丰县学;二是设义塾,以使族中子弟知礼义”。几多耕耘,几多收获,他的努力不想却在下一代身上得到了丰厚的回报。自吴麟、吴龙赴京任职后,吴松颇感膝下寂寞,为此,他便于1528年在溪边小 山上筑亭自娱,以欢度晚年。亭子屹立于危岩之上,下临溪水冲激而成的深潭,重檐翘然,如欲乘风飞去;亭周遍植花木,四时如春;岗上古木参天,环境十分清幽。吴松志得意满,优游其间,自比为桃源胜境……

十年后,亦即是公元1538年,京城又传来捷报:吴松孙吴维岳,在是年秋试中以优异成绩考得一甲第十三名进士,任职江阴县令。不久,吴维岳奉诏归里省亲;十年寒窗,一举成名,如今蟒袍玉带,衣锦还乡,自是格外荣耀。于是吴松便在亭上大宴宾客,以示庆祝。席间,酒酣耳热之际,新科进士便提议为该亭题名。吴松便孙儿题字,吴维岳略一思索,大笔一挥,题“乐寿”两字,以喻吴氏族人之乐、吴松得兼山水之乐,竟然活到了九十三岁,目观三代显贵,可谓一生无憾“既乐永寿了。”

吴维岳有多首诗写到乐寿亭,其中一首这样描写道:

“磼碟虚亭村面开,参差石路袅林回。

银横涧水飘阶去,锦簇峰霞接座来。

洞鹤舞依灵寿杖,岩花飞侑圣贤材。

喜从北极逢殊数,常对南山咏有台。”

(吴维岳《天目山斋岁编》。《咏乐寿亭》诗)

——高高的亭子面对着村庄,参差的石路曲折地通向长满树木的山岗;银白色的溪水拍打着石阶潺潺流去,绚丽的彩霞顺着连绵的山峰飘然而至……这真是一幅绝妙的山水长卷!乐寿亭题名后十八年,已升任右佥都御史要职的吴维岳又作一诗,再次描绘了登亭所见所闻:

“结亭澄潭上,倏忽四十年。仙翁英迈表南极,山构寄兴门庭前,每忆斑谰侍绮筵,桃李灼灼辉晴川,丝管啁啾白石暮,青山百叠横炊烟。嗟余游宦改鸦鬓,今朝散步犹蹁跹,种松尽耸苍虬盖,间插新篁古树巅,鹿豕潜踪来知我,微风稍稍鸣初蝉。西窥屋舍亘山麓,云林疏密窗扉悬,小店临溪绿扬短,时闻买酒声呼喧,笑谈对客意飞动,满洒疑拍洪——,(原诗缺两字)(吴维岳《天目山斋岁编》卷十七《偶偕客登乐寿亭抚景成歌》)

这首写于1555年的乐寿亭诗,正值吴松弃世后三年,故前半首回忆了“仙翁“吴松在世时华宴终日,乐声啁啾的盛况。后半首则淋漓尽致地描述了乐寿亭上眼前所见:岗上的虬松、新篁;林中奔爱的鹿豕、树上的鸣蝉;山麓亘延的屋舍、临溪的小店。耳闻买酒的吆喝、人声的喧嚣等等。诗人通过这些景物的描写向我们展示了一幅明代山区的风情画,有情有景、有声有色,读来十分亲切、十分生动。

早年间,鄣吴村上街头的山边有一个大土墩,大土墩上长着一棵数人合抱粗的大枫树。它高十数丈,遮天蔽日,几里路外就能见它。这树还有一大奇处枝干交错、盘结,一律向下垂挂,象一把大伞一般。在赤日炎炎的夏天,人们都要到树下纳凉避暑,谈古论今;这大树有一个很别致的名字,叫“倒插枫”。

为什么叫“倒插枫”呢?这里有个缘故。

相传在八百余年前的北宋末年,金兵大肆入侵中原,百姓不堪连年战乱之苦,纷纷向江南迁移。江苏淮安吴氏家族有三兄弟,分别叫吴璘、吴玠、吴瑾的,其中两个兄长为朝庭武将,在前线抗击金兵;老小吴瑾便带着家小逃亡到南方来,辗转临安、湖州等地,吃尽千辛万苦,溯苕溪而上,最后来到鄣吴村这个地方。鄣吴村那时还不叫鄣吴村,叫查家村,是个三面环山一面平原的小山村,山青水秀,风光美丽,土地肥沃,吴瑾便决定定居在这里。

当时,村中查姓人家是土著户,拥有良田、竹山无数;财大气粗,声名显赫。吴瑾初来乍到,一无田,二无山,三无亲友帮助,无以为生,只好投靠到查家府中做长工,以养家糊口,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吴瑾年纪渐老,一病不起,不久便一命归西。他的金儿子无钱营葬,便将父亲的灵柩暂搁在破庙里,以待日后再下葬;他年纪尚幼,只得到主人家当牧童。

那查家大户虽然十分富裕,但却没什么人读书做官,因而只是个土财主,有钱无势;查员外心中总是耿耿于怀。有一年,查员外用重金从外地请了个有名的风水先生来看“龙脉”,想重葬祖坟,使后代能出两个读书做官的子孙,有钱有势,富贵万万年。那风水先生在村子四周山上转悠了三个月,然后对查员外说道:“员外,这龙脉我是看准了的,可是得依我一个条件”查员外忙拍拍胸脯道:“莫说一个条件,便是十个条件我也依从!”那风水先生哀怨地首:“为了找龙脉,我的眼睛将要瞎掉;我的后半生要包在你身上!”查员外保证道:“只要我子孙兴旺发达,我不但服待您一辈子,还要每天炖个老母鸡给你吃,每天用金盆给你洗脸,用金碗给你盛饭!”

果然,查府的龙脉看好,查家祖上遗骨迁葬后不久,那风水先生也就双眼失明了。开头几年,查府的人待奉风水先生倒也确实体贴周到,每天金盆洗面,金碗盛饭,每天吃一只老母鸡。可是,查员外一过世,查府里后人就不耐烦了,对风水先生的待遇逐渐薄下去了。有一次,查家人甚至把掉在毛厕里的老母鸡洗干净炖给风水先生吃。他后来知道后,气得三四天卧床不起,心中懊悔不迭:不该为这吝啬人家看龙脉,白白赔了一双眼睛。倒是那在查家邦工的吴姓小牧童却很同情这风水先生,时常端茶倒水和他说长道短的,十分殷勤,两人亲密无间,象父子一般。

一天,风水先生乘着没人的时候,问小牧童的父母是否健在?牧童说父母早已双双亡故。风水先生又问,父母尸骨可已安葬?牧童说:家里穷得叮铛响,哪有钱葬坟,还厝着呢!风水先生拍拍牧童的肩膀说:“我还有一块好地,你把父母的遗骨葬那儿吧!”

当天晚上,风水先生由那牧童牵引着悄悄爬上村子后山,一直等到半夜时分,村子里的灯火全部熄灭,四周漆黑一片时,才叫牧童挖开一个穴,将他父母的遗骨埋葬下去。为防别人怀疑,不堆坟冢,平定如初。正待下山时,风水先生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嘱咐牧童砍一枝枫树枝来,倒插于穴边,交待说“三月后,如这枝倒插枫能生根发芽的话,你们吴姓家族就能兴旺发达,出许多做官的人!”说也奇怪,三个月后,那株倒插的枫树枝果真发出了新芽,并且越长越茂盛。年复一年,最终成为了一棵参天大树。查家逐渐衰败下去了,而吴家呢,他们的后代也果真象这棵倒插枫一样,人丁越来越兴旺;还有很多人考中了进士,做了朝庭大官。到后来,“查家村”改成了“鄣吴村”,而从此,“倒插枫”的美名也传开来了。

话说明朝初年,,朱洪武的开国军师刘伯温,并没有在京城里安享太平,而是不怕辛苦,周游全国名山在川;表面上是游山玩水,悠者游哉,骨子里却是为保朱明天下,察访各处风水宝地,想方设法“破除”风水,杜绝“造反”隐患,以维系明朝江山。

这一日,刘伯温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了鄣吴村。他站在金华山顶上朝下一望,只见千山万岭从远方奔腾而来,在脚下戛然而止,一条溪水象条银蛇一般从山谷中蜿蜒而来,激浊扬清于一马平川之中……山下的村庄被团团紫烟笼罩着,若隐若现。这一看不打紧,他不禁“呀”的一声喊出口来,原来,他发觉这里的风水实在太好了,是块“鲤鱼地”,古话说:“鲤鱼跳龙门”,龙门跳过,鱼便就成龙了,是要出天子的。“这还使得”!他自言自语地道,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整整衣冠,步下山来,寻访到村中的一个吴姓大户。

吴员外听说门外来了一个“先生”,十分高兴,便命下人请进来叙谈叙谈。那刘伯温也不谦让,进门就一屁股坐在堂上的太师椅上,也不言语,只顾捧着茶盅喝茶。半响,那吴员外打熬不住,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拱手问道:“先生有何指教?”刘伯温连声叹道:“好风水、好风水!”吴员外颇为得意地笑道:“先生所言极是,想我吴氏先祖跟随高宗皇帝(赵构)泥马渡江,自淮安迁到浙江,不知历经了多少周折,才寻得这一方好风水。现在我吴氏族人添丁进口,兴旺发达,一来托祖先洪福;二来靠林荗粮丰。自然是好风水喽!”刘伯温却把手摇了几摇说:“不然,不然。好则好矣,只是有点破绽”吴员外忙急切地问道:“什么破绽?”刘伯温慢条斯理地道:“不瞒您说,鄣吴本是块‘鲤鱼地’,鲤鱼跳龙门嘛不但后人兴旺,而且是要出天子的!可惜差那么一点点,只能出出小官。”吴员外一听,便来了兴头,忙叫下人封上一包银子给刘伯温,然后双手一拱道:“请先生赐教!有何办法补救?”刘伯温道:“鄣吴这地好则好矣,就是缺人。无水是块死地,有水就是块活地;要是能从村坊中间开一条三尺宽三尺深的水沟,从大溪坑里引进活水,这鲤鱼就会活泛起来。……”吴员外一听十分高兴,安顿好刘伯温后,便以族长名义号召每户人家出一个壮劳力参加开沟。说起来真是古怪,这沟开了三天三夜才算开成功。最后一天,沟底里竟慢慢渗出一股血水来,腥臊难闻。吴家人马上去报告吴员外,吴员外大吃一惊,忙去后院请“先生”问个究竟。谁知,那刘伯温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慌忙之中,吴员外忙请人到四十里路外的泗安去挑一种乌沙细土来,到水沟出口处筑了一条坝,拦堵沟里的血水。坝成后三天,血水渐渐消失了,村里人才放下心来。

其实,吴员外正好中了刘伯温的“鲤鱼剖肚”之计。刘伯温并没说错,鄣吴的确是块鲤鱼地,本来是要出天子的。但刘伯温为了朱明王朝少个对头人,便用了此计。水沟一开,就象尖刀从鲤鱼肚子正中剖了一刀,“活鲤鱼”变成了“死鲤鱼”。幸好吴员外觉察得早,命人筑了土坝,拦住了鲤鱼的“灵气”,鄣吴的风水才没有破坏彻底。从此,那条穿村小溪一直保留到了现在,成为鄣吴村一道独特的风景。

后来,鄣吴虽没有出天子。但也出了不少读书做大官的人,这也是和“鲤鱼地”的灵气有关呢!

鄣吴村附近有两座大山,一座叫金华山,一座叫玉华山,它们像两扇屏风,一南一北,护卫着这座古老而神奇的村庄;其中,尤以玉华山最为出名。

什么原因使得玉华山如此出名?附近四周八县的人都知道,那曾有座建筑宏伟、气势不凡的金銮宝殿。多少年来,这座金銮殿吸引了无数人怀着崇敬和惊奇的心情,不避跋涉之苦,前去瞻仰,一边咀嚼着人人皆知的神奇传说,一边驰骋着自己无边无际的遐思……

话说明朝嘉靖年间,鄣吴村的吴家四弟兄,先后考上了进士,并都成了当朝的大官。其中一个叫吴维岳的,才学最高,最为皇帝赏识,因而被任命为一品吏部天官。

这吴天官因皇帝御赐给一匹宝马,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故而常常起早进京上朝,夜里回到鄣吴村歇息,故此,常常得与家中的母亲和夫人团聚。吴天官是个孝子,经常向母亲和夫人说说京城里的新闻,诸如京城里的热闹繁华;皇宫里的豪华、威严,以及当朝天子的风采等等,惹得吴家婆媳都羡慕得要命。

一日,吴老夫人心事重重地问吴天官:“儿呵,为娘已一大把年纪,土都快围了颈子啦,幸得你们弟兄有出息,为官做宰的,也算是享尽了荣华富贵,凡事都称心如意。就缺一件事了”话没说完,吴天官就急切地问道:“母亲还有什么心事?只管讲,为儿去办就是了。”老夫人高兴地道“为娘只想去到京城里看看皇帝老爷住的金銮殿,就是死也闭眼了!”吴天官一听,吓了一跳。心里想,这金銮殿是天子与文武大臣商量国家大事的地方,怎能容得一无功名、二无官职的民间老太太自由进出呢!心里这么想,嘴里却委婉地道:“母亲呵,京城离鄣吴村远隔几千里路,千山万水的,您那么一把年纪了,怎能禁得住跋涉之苦呀!”吴老夫人一听,把手一拍道:“儿呵,你不是有匹皇帝赐的龙驹宝马么,你带我骑到京城去不就得了!”

——说起这匹宝马,原是皇帝所赐。据说日里是把竹扫帚,看看没有什么特别,吴天官把它安靠在墙角里。可是一到夜里它就神啦,只要吴天官一跨上它,眼睛一闭,它就立刻变成一匹高头大马,四蹄一刨,一声嘶鸣,脚下呼呼生风,穿云破雾,飞度关山,顷刻就到了京城。……

这时,吴天官忙把双手直摇:“差矣,差矣,母亲差矣!这宝马是皇帝特赐给儿子的,没有功名和封号是坐不住的。旁人尚且不行,更何况女人呢!”

吴老夫人听罢,半日半日,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这一生一世都没有福气看金銮殿哉!”自此以后,老夫人整日间长吁短叹的,茶饭无心,日见消瘦。终于有一日,卧病不起了。

吴天官看看事情不妙,——他是个至孝之人,不忍心看着老夫人这样衰病下去,心里焦急异常,便召集了几个弟兄,一同商量对策。商量了三天三夜,才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第二天清早,吴天官便到老夫人床前禀告:“娘呀,你要看金銮殿也不难,我们四个凑钱在家门口造一个给你看看!”老夫一人听,喜上眉梢,病马上好了一大半。

于是,吴天官弟兄四个筹办了几万两银子,请来了四州八县的能工巧匠,择了个黄道吉日,破土动工。经过三年零三个月紧张营造,一座与北京皇宫里一模一样的威风凛凛的金銮殿终于在村南的玉华山上造好了。

“金銮殿“落成之日,吴老夫人柱着龙头拐杖,由儿、媳们簇拥着,到玉华山观看。只见那金銮殿果是气势不凡:山门前两根合抱粗的石柱,祥云缠绕,高耸入云;那九十九级石阶,顺山势而上,十来级一个祭坛,直上山顶,仿佛是登天之梯;那蹲伏在石阶两旁,按十二生肖样子刻成的石兽,个个栩栩如生,咄咄逼人;那号称”午朝门“的石枋,雕龙刻凤,三重屋顶,巧夺天工;那高大森严的“金殿”矗立于石阶顶端,金碧辉煌,云缠雾绕,仿佛玉皇大帝所居的天宫,令人肃然起敬。……真个是看不尽的精致,说不完的奢华。……

吴老夫人看着这座金銮殿,不禁眉开眼笑,连声叹道:“阿弥陀佛,难怪听人说,‘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此话不假,此话不假!”远近两省数县的老百姓也闻讯扶老携幼,带着干粮赶来,以一饱眼福。一时间,玉华山下,鄣吴村前,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从此以后,这座金銮殿就屹立于玉华山上,风风雨雨,历经了五百个春秋,阅尽了人间的沧桑。……

话说当年吴天官四弟兄为了满足吴老夫人一睹金銮殿的心愿,凑钱在玉华山上仿造了一座“金銮殿”以后,附近几百里方圆地方的百姓络泽不绝、蜂拥而来观看;有的还手中拈着香烛,从山下三步一跪,九步一拜地前来顶礼膜拜……

俗语说,“凡事没有不透风的墙”;又说“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吴天官仿造金銮殿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了当朝太师、大奸臣严嵩那里。那严嵩本来就同吴天官不合。只因吴天官当御史的时候,曾将严太师贪赃枉法的事参过几本,可惜终因严家党羽甚多,树大根深,扳他不动;因而严嵩恨之入骨,总想寻个机会报复,这下,天赐良机,可被他抓到把柄了。这严太师连夜赶写了奏本,第二日上朝就向皇帝奏了一本,说吴御史在 家私造金銮宝殿,企图谋皇篡位,请即诛之以绝后患云云。皇帝一看奏本,龙颜大怒,立即下了一道圣旨:吴氏伯仲“私造金殿,图谋不轨,实属大逆不道,着革去吴氏四人官职,立斩不赦!”。可怜吴氏兄弟四个懊悔不迭,但却有口难辨,只好引颈就戳。行刑这天,突然乌云蔽日,阴风阵阵。午门外人山人海,人们把法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午时三刻,号炮三响;说时迟,那时快,刽子手手起刀落,吴氏弟兄的头便骨碌碌滚落尘埃。这时候,人群发一声喊,立即喧哗起来。原来,那四弟兄的头颈出了四道白光,随后喷出来的都是雪白雪白的液体!

监斩官一看这事,大吃一惊,心想内中必有蹊跷,不敢隐瞒,便立即飞马回宫向皇帝报告。皇帝接报后也觉得颈喷白血、实属旷古奇闻,便想查个究竟。于是便下旨封海瑞“海青天”为钦差大臣,南下浙江复查。

那海大人是个清官,原来和吴御史同朝为官时,素知他是个忠孝之人,本就怀疑这是件冤案,但因自己官小职微,没有讲话的机会,因而眼睁睁看着吴家弟兄蒙难。这次得了皇帝圣旨,一心想查个水落石出,便连夜出京,日夜兼程,奔赴鄣吴村而来。

海大人到得鄣吴村后,乔装打扮成一个走方郎中,借看病为名村前村后转了三日,访问了左邻右舍;又到玉华山上仔细察看了“金銮殿”的形貌。他发现被称为“金銮殿”的建筑,气派自是气派,说象金銮殿又不象,说不象又有点象,起码有三大疑点:其一,金銮殿建于玉华山上,座南朝北,而京城里的金銮殿则是座北朝南,朝向不同;其二,号称“午朝门”的石牌坊是四柱三榀式结构,与京城的午朝门六柱五榀式结构差得一大截;其三,山门边的将军柱(华表)上刻着云状花纹,而京城金銮殿前的华表却是金龙抱柱,帝王气派,两者大不相同。而最主要的疑点是,吴家四弟兄是为了恪尽孝道,遵老母之命建造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造反动机,而且吴氏四弟兄都是文官,家中无一兵一卒,一枪一矛,没有造反的能力。

海大人回到京城后便向皇帝一五一十地报告了调查结果。皇帝想想吴天官平日的为人,心中很有点后悔,但皇帝是不会向臣下认错的,只能做做样子,平平天下人的人心。于降了一道圣旨为吴氏四兄弟平反昭雪。四弟兄中吴御史吴维岳官职最高,平日与皇帝最亲近,也最忠心,于是皇帝格外开恩,叫工匠用黄金浇铸了个人头缝在吴维岳的尸身上,“全躯而还”,运回鄣吴村厚礼安葬。

再说,吴家人为了避免以后有人盗挖金头,便在鄣吴村四周的山山谷谷里,造了十八座一模一样、豪华气派的坟墓;在安葬那天,十八口一模一样的金丝楠木棺材在同一个时辰出殡,抬向十八座墓坑里埋葬。谁也弄不清哪口棺材里装着金头,谁也说不清哪座坟里埋着装金头的棺材!据说,一个颇有城府的吴老夫人的贴身丫环,在装殓缝着金头的吴天官的尸身时,在某个棺材板上偷偷地用牙齿咬了个印痕作为记号。可是,不知是楠木板太硬,印痕不清楚之故呢,还是那丫环后来无声无息地失踪了,总而言之,这金头之谜的谜底便永远埋在了地底。

从此以后,鄣吴附近的山岭上便有了十八座一模一样的“天官墓”;而“错杀人头,还了金头”的故事就一直流传到了今天。……

话说当年吴天官因为孝敬老母亲,在玉华山上仿造“金銮殿”,被当朝太师严嵩参奏了一本以后,龙颜大怒,立即降旨捉拿吴天官四人斩首示众。消息很快传到了鄣吴村,吴家人怕诛连九族,一家几十号人连夜收拾细软和金银珠宝逃出村,循着岭上的小道向南逃去。只因走时慌不择路,一路上丢失了不少财物。

那几十号人昼伏夜行,走了几日方来到一座山岭前,只见那岭虽不高,但路却十分狭窄。由于连日下雨,泥滑路烂,人、马都累得东倒西歪,再也滤膜前进。吴家女眷们只好决定到附近农家歇息,待天放晴再走。不想这雨一下就下了个七、八天;吴家女眷们个个心惊胆战,度日如年。一天,,忽有京城中人来报:“皇帝英明,已派海大人查明真相,下旨平反了!”吴家人听说后变悲为喜,人人拈香祈祷;相互庆幸终于逃过一劫。于是吴老夫人命家人将车头转向,连夜起程,转回鄣吴村而来。从此,这座山岭便叫做了“回车岭”。(注:回车岭在西亩乡与递铺三官的交界处)

几年后,村里出了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却说有一个年轻后生,家里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穷得叮当响;每夜在土地庙里借歇。二十八、九岁了,还是光身一人,只得以打柴为生,勉强糊口。一天,他又肩着冲担、柴刀到隔溪小山上去砍柴。砍好一担柴后他坐着休息,忽听得柴丛里有母鸡的咯咯声,他心中寻思道:“真是古怪!这岭上前不巴店,后不着村的,几里路没有人家,哪来的鸡叫声?莫不是自己耳朵背了气,听错了或是野鸡叫?”便伏在地上侧耳细听,等听真切后便蹑手蹑脚地爬进柴丛中去寻找。只见在一块一人高的岩石下,一只母鸡领着一群小鸡在地上扒虫吃呢!那母鸡一身火红的羽毛;而那些小鸡呢,一个个毛茸茸、黄灿灿的,煞是可爱!这后生忖道:自家无隔宿之粮,柴伙价格又贱,这日月十分难熬,不如抓两只小鸡回去养养大,或许可以下两个蛋卖卖,也可贴补贴补用费。阿弥陀佛,这不是天赐的财路吗!说时迟,那时快,他朝前一扑,想抓它几只小鸡。可只觉得金光一闪,刺得眼睛一闭,睁开眼就全不见了;只见那岩石有一道深深的裂缝。他懊丧极了,把自己胸脯直捶,恨自己太笨拙。无奈之下,他只好钻出柴丛,挑起柴担,以懒洋洋地挑下山来。当晚,这后生一宿未睡,翻来复去的想着日间的事。第二天五更时分,他摸黑来到山上,伏在那块岩石边,一声不吭,这时,夜色渐淡,东方渐白。只听得岩石下一声鸡叫,“扑啦啦”地从岩缝中钻出一窝鸡来。借着曙光,他看见还是昨天那窝小鸡,外加一只金灿灿的大公鸡!他屏住气息,溜下岩石,扑向那窝鸡。不料那公鸡和母鸡都张开翅膀,伸着颈子护着小鸡。他左冲右突,,无法靠近小鸡。情急之下,他拣起一块石子朝鸡群中一撂。心想:“这老鸡太可恶,砸伤一个也好!”谁知,这下可被他歪打正着,只见其中一只小鸡骨碌碌滚到了他脚边,他忙弯腰去捉,一看,竟是一只金光灿灿的金元宝!他大喜过望,捧着金元宝,一口气跑下山来。……

那后生得了金元宝,在县城银号里兑了银子后,造房子,买了田地,还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日子过得十分舒心。可是日子过久了,那后生全忘了当年打柴为生的困窘,天天跟着一班狐朋狗友吃喝赌钱。俗话说:“坐吃山空”、“十个赌钱九个输”!不两年竟把田地和房屋都抵了赌债。无奈,仍旧住到土地庙里;而老婆呢,看看这光景再也没得救了,也跟着别人跑了。从此,他依然孤身一人,只好“重操旧业”,背起冲担和柴刀打柴为生。一日,,那后生猛可里想起那金鸡的事来,把大腿一拍道:“何不再去捉只金鸡来!”一个清晨,他怀揣石子,悄悄潜上山来,叭在那块岩石旁。东方现出鱼肚白时,一声鸡叫,“扑啦啦”地从那石缝里钻出一窝小鸡来。那后生屏住气息,闭起一眼看得真切,一扬手一把石子飞过去,只见一只小鸡应声而倒,骨碌碌滚到了他的脚边,变成了一只黄灿灿的金元宝,他忙弯腰去拾,不料,那公鸡和母鸡,一齐鼓起翅膀,全身羽毛根根竖起,伸着尖嘴前来啄他。他躲闪不及,“哎哟”一声,只觉得腿上一麻,倒底被那金毛大公鸡狠狠地啄了一口;那公鸡啄他一口后,也不追赶,仰起颈子“喔喔喔”啼了三声,随后连同母鸡和小鸡都不见了。那后生紧紧攥着那只金元宝,熬着腿痛,连滚带爬逃下山来。

那后生腿上被啄的伤口不几天就流血流脓,痛得他整日喊爹叫娘的。他只好求人去把金元宝兑了,请郎中来医治。郎中看了看后,摇摇头说:这不是凡间的鸡啄的,毒着呢!后来过了一年多时间,等那金元宝兑的钱用完了,他的腿才痊愈。后来,有人说,那金鸡就是吴家人逃难时丢失的宝物呢!

从此之后,那隔溪小山岭上再也没有人听到金鸡啼叫过;但是,人们叫那山岭为“黄金岭”,一直叫到了现在呢!

鄣吴村东边有一个小山谷,山谷出口处,万竿修竹掩映着一座不知建于何年的古刹,名曰:“龙安寺”。由于环境清幽,离村子又近,因而那龙安寺香火十分鼎盛,里面的和尚最多时竟有百十来位;终年暮鼓晨钟、诵经声不绝于耳,因而声名元播,十分热闹。可惜在清末咸丰年间(1860年)的那场战乱中,因鄣吴村遭到了灭顶之灾,数千人口的大村变成了一堆废墟,这龙安寺也随之雕零、衰败,从此就一噘不振了,连和尚都销声匿迹,不见踪影。然而,有谁知道,这寺庙与吴昌硕倒有些渊源呢!

话说清朝同治初年,那场战乱平息以后,当吴昌硕和他的父亲吴辛甲辗转回到故里鄣吴村时,昔日的繁华热闹已成过眼云烟,满目是断墙残壁、狐兔出没的凄凉景象;兼之吴昌硕家中亲人,父子俩未免终日凄凄惨惨戚戚。特别是吴昌硕,想想自己光阴荏苒,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因战乱之故,错过了考试机会,至今仍是个童生,感到前途渺茫,因而整日长吁短叹。其父吴辛甲常在耕作之余,催促儿子挑灯夜读,以博功名,无奈吴昌硕伤心太甚,总是打不起精神来。

一日傍晚,吴昌硕烦闷不过,信步走出村来散心。恍惚之间抬头一看,“龙安禅院”四个大字赫然在目。这寺庙是他儿时经常嬉戏的地方,因战乱之故,久违已近十年了。他昂首步入庙内,只见大殿里的菩萨东倒西歪,断臂少腿;香案上蒙满了灰尘,只有一盏长明灯忽明忽暗,象鬼火一般;帏幔也都烂成了丝丝缕缕。殿堂当中还堆着些稻草,显然是乞丐们躲风避雨歇息之处。触景生情,他不禁长叹一声:“我吴俊卿生不逢时,如何落到这等地步!”此时,已月上东山,殿中十分阴暗。他觉得有些困倦,便靠着柱子闭目养神,忽听背后一个声音道:“先生何故叹气!”吴昌硕转过身来,只见一位峨冠博带、长髯飘拂的老者,正向他招手呢。他便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给这位老人。那老者一捋胡须正色道:“先生并矣!岂不闻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肌肤……’汝正可趁此年少力壮之时,奋起努力。何可悲悲戚戚作妇人状!”吴昌硕一听此话,感到颇有些惭愧,便必恭必敬地向老者深深作了个揖道:“请大师指点迷津!”老者看他诚心,继续说道:“大丈夫处世,文当安邦,武当定国,绝不可自暴自弃!当凭手中一枝秃笔,纵横天下,尽展英雄本色”吴昌硕苦笑道:“小子一介寒士,连秀才都不是,大师未免错爱了!”老者哈哈一笑,点着头道:“先生眉清目秀,英气外露,看来是个可造之材;今夜老夫特地送你一支好笔,助你一程春风!”说着,便从袖管里摸出一枝笔来。吴昌硕忙欲双手来接,那老者又把笔收回怀里,严肃地道:“年轻人,还要依我三件事,这笔方能显出它的神奇!”吴昌硕忙道:“莫说三件事,就是十件事我也办得到!”那老者不慌不忙,扳着指头道:“第一件事,此笔的妙处是写秃了后能长出新笔头来。你须把秃笔头埋起来,不要乱丢;第二件,你屋前有个半月池,你练笔后洗笔,须得把池水洗黑;第三件事,你须把你的石砚磨穿。做到这三件,你方会有出息!”吴昌硕虽然有点半信半疑,但一心想有所成就,也顾不得许多,便满口应承道:“多谢大师指教!弟子照办就是了!”一边用双手来接。那老者高声道:“珍重,珍重!”化一阵清风不见了。吴昌硕低头一看,不知怎的,,手中已有一支笔了。他忙出得殿来,在月光下细看,却与平日自己用的并无两样。这时,已月上中天,院内一地银光,四周一片寂静。然而吴昌硕胸中却心潮激荡,久久难以平静。他即刻出得寺来,趁着月光,大踏步赶回家中,就着油灯,铺开纸来试笔。只见得此笔确实非同一般,运笔起来十分灵动,,似有神助一般。他越写越趁心,一直写到东方发白,鸡叫三遍,才吹灯就寝。

自此以后,他日间跟着辛甲公下地做活,夜间就着如豆的油灯,读书练字。那写秃了的笔头埋在屋后空地里,天长日久,,,笔头堆成了一个“坟冢”;而那门前半月池的水终于也被他洗笔洗了个墨黑;至于那块辛甲公留给他的石砚呢,终究也被他磨墨穿了底。而他的学问和书法则一日有一日的长进。

三年后他终于在安吉城里考上了秀才,并结交了很多县内有名的读书人;再后来,他离开安吉到湖州、杭州、苏州等地去游学,因为有不凡的才学和书画功底,连抚台总督等达官贵人都请他去做公子的塾师,他的名气越来越大了;再后来,他终于成为诗、书、画、印“四绝”,名震中外的一代艺术大师。

早年,鄣吴村“吴氏宗祠”里挂着一幅画,是吴昌硕先生手画的一幅中堂画。此画非同寻常,上面既不是梅、兰、竹、菊等四时花卉,也不是山水、人物、虫鸟什么的,而是一幅从来很少有人画过的《西瓜图》。吴昌硕为何要画西瓜,这画又如何不寻常?这里面还颇有点曲折呢。

却说当年吴昌硕回故里省亲时,正值赤日炎炎的三伏天。他从泗安下船后,徒步走了三十余里路才到了村口,一路上酷热难当,他满头大汗,衣衫尽被汗湿透了。忽见路边瓜田里一个瓜棚,他便进去暂息。看瓜老农一见是大名鼎鼎的吴昌硕先生,忙起来让座,一边去田里采摘了一个大瓜,用刀剖开,递给吴昌硕道:“吴先生,请吃瓜!”只见那瓜青皮红瓤,水淋淋、甜滋滋,十分可人。吴昌硕几片西瓜落肚,一通凉气沁透全身,顿觉暑气全消,连头上汗都干了。坐得一个多时辰以后,吴昌硕便拱手告辞回家。

第二天,吴昌硕便亲自送来一幅四尺中堂画给那位种西瓜的老农,那画上画的就是西瓜!只见那画面上瓜藤缠绕,,长得十分茂盛,藤蔓间大大小小、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几个瓜;中间的那个大瓜,已剖成两半,一半还连在藤上,红的瓤,青的皮,黑的子,鲜艳夺目。……那老农欢喜异常,捧着吴昌硕的手连声谢道:“谢谢吴先生,谢谢吴先生!”

老农便把那幅画托人带到城里裱了,挂于堂屋正中,劳作之余,站在堂中细细观赏,倒也自得其乐。

不想,日子一久,那幅“西瓜图”却显出一些厅异之处来竟会随着季节的转换而变换颜色!春天,那瓜叶、藤蔓色泽嫩绿,那剖开的西瓜瓜瓤青青,瓜子白白的;到了炎夏,藤叶黑绿,那剖开的西瓜上瓜瓤鲜红,瓜子漆黑。最奇的是,三伏天里,任你田里劳作得大汗淋漓、心中冒炎,只要人往画前一站,便觉得一股凉风袭来,口里生津,浑身清凉,舒服极了。村里人闻讯后,都争先恐后来看这幅神奇的《西瓜图》。老农跑进跑出的招待众人,家里日日象办喜事一般热闹。

这消息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县衙里。县太爷听说后,大吃一惊,心想道:“我收藏了半生书画,从未听说过有‘神画’一说,倒要去见识见识!”于是,立刻吩咐“备轿!”带着师爷、衙役一班人浩浩荡荡直奔鄣吴村而来。在那老农家,县太爷屏退众人,一个人站在画前细细品玩。只见那画上的西瓜红的瓤,黑的子,青的叶,鲜艳夺目;那虬劲的藤蔓,柔里藏刚,笔法老拙;更有那画中透出的阵阵凉风,令人有如入仙境感……。“真乃神品也,真乃神品也!”县太爷在回城的路上不断地念叨着。

从此以后,县太爷睡不着,吃不香,整日想着那幅西瓜图,连衙门也懒得去,只是在自家房里踱来踱去,绞尽脑汁要占有这幅画。三天以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妙计:“借”。借来后,赖着不还,还怕那老农来要到!凭着县太爷的威望,向你借还算是抬举你呢,哼!

……那幅《西瓜图》终于挂在了县太爷的书房里了。但说也奇怪,那幅画一到县太爷家里便不“神”了,那瓜瓤始终是青青的,那瓜子始终是白白的;连那藤呵、叶呵的,都是蔫头蔫脑的,仿佛秋后霜打似的。县太爷大失所望,整天拍桌骂人。手下人受了他不少冤枉气。最后,县太爷只好命师爷将这幅画送“还”给那种瓜的老农。

——这天下事就是怪!那幅《西瓜图》一挂回到老农堂屋便立刻恢复了昔日的样子,依旧是虬藤绿叶、红瓤、黑子,充满着勃勃生机和丝丝凉意。赶来看“神画”的人越来越多了,连省城里都有人赶来观赏。老农家的陋室实在容不下许多人,于是索性将画挂到祠堂里去了。

有人说,抗日战争前在“吴氏宗祠”里还看到过这幅会随季节变化的西瓜图哩!

鄣吴村西南六、七里,景坞村地界,有一处名叫“里庚”的幽谷,环抱着十万大山,被覆着千顷竹海;清沏的溪水穿行其间,长年奏鸣着动听的乐曲。也许是造物主特别垂青之故,这蜿蜒亘延的幽谷里,山叠着山,谷套着谷;大树与翠竹竞高,四时花卉次第而开。幽谷深处,竟深藏着一块小小的旷地,豁然开朗,聚住着三、五十户人家,过着怡然自得的生活,俨然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呢!

里庚的山水奇则奇矣,然而最奇的是,它还有一个闻名遐迩的雅号“无蚊村”。

关于“无蚊村”的由来,当地有一个流传已久的故事……

很早很早以前,有一位罗汉菩萨,不知什么原因得罪了至高无上的玉皇大帝,玉帝大发雷霆,将他谪配下界受苦。无奈这位罗汉前生是个落魄的读书人,因连考十次进士不第,故愤而出家,最后修成正果,成了罗汉;然而毕竟积愤太深,以至尘缘未了,触犯了天条,被贬下凡。罗汉自是心中憋气,因而并不在寺院中面壁思过,偏要趿着一双破芒靯,托着一只破钵,借“化缘”为名,周游天下名山,以涤胸中烦闷。一天,罗汉溯苕溪而上,竟游方到鄣吴境内。因时值伏天,酷热难挡,便摇着一把破蒲扇沿溪边小路而行。或在树下听鸟,或在水边观鱼,或对着竹海吟诗,或竟在溪石上酣睡;不知不觉忘记了时辰。这时,只见红日西沉,四周暮色苍茫,他这才着急起来:若要回转,恐半日走不到村镇;只得硬着头皮前行。他紧走几步,只见前方有一山岗,岗上岩石峥嵘,岗下有一石壁,上面依稀刻有文字。借着微弱的光线他仔细辩认,半日才认出是“庚岭”两字,心中寻思道:“既然有字,必有人烟;既有道路,必有人家。索性进入岭内找户人家歇息,以免露宿岩壑之苦!”于是,竟不回头,昂然下岭。此时,四周已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得路边溪水潺潺,四周竹涛阵阵,就是不闻鸡鸣犬吠之声。罗汉只得借着星光顺着依稀可辩的小道前行,好容易转过一道山弯来,忽见前方有如豆的亮光闪烁。罗汉不禁心中大喜,忙加紧前行。到得一草舍前,只见一老农用火把在屋里屋外熏赶蚊子,满屋子烟雾腾腾,罗汉忙拱手求宿。那老农举着火把在罗汉身上、脸上照了又照,见是个面皮白净、文质彬彬的和尚,忙摇手道:“师父请另择大户人家投宿,我这孤苦人家,床上连个蚊帐都没有,怎能让师父喂蚊子呢!”言罢就要关门。罗汉赶上一步,挡住道:“施主放心,贫僧自有办法对付!”那老农用手一指屋里,道:“您听听!”罗汉侧耳一听,果然屋里屋外,蚊声如雷;而那四周的蚊子也扑面来咬。罗汉微微一笑,将手中破扇摇了两摇道:“区区小虫,何足惧哉!阿弥陀佛,待我将它们赶得远远的就是了!”老农只当他在讲疯话,以为是他执意要留宿的借口,便轻声嘟哝道:“哪方来的疯和尚,只管讲疯话,--赶得远远的?只要赶出庚岭就是菩萨保佑了!”罗汉接口道:“庚岭就庚岭,就依施主所说一言为定!”那老农以为罗汉依旧在说疯话,便给罗汉在堂屋里铺了草席后,自管自进里屋去睡了。只听得堂屋里那和尚把破扇摇了几摇后,便酣声大作,竟睡过去了。说也奇怪,不一会,屋里、屋外的蚊虫声竟渐渐停息了。没有蚊虫骚扰,老农不知不觉沉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老农照例起床去溪边担水。只见溪边热闹非凡,洗衣的、担水的都议论道:“真正古怪!昨夜一只蚊子都没有,多少天,没有象昨夜睡得美!”老农听后不禁一楞,猛然醒悟,忙丢下水桶就往回跑,边跑边说道:“我的天!昨夜遇到活神仙啦,是他赶跑蚊子的!”邻舍们听说来了神仙,“轰”的一声开了锅似的,忙紧跟其后跑。谁知,老农家中的客铺上空空如也,哪见罗汉的身影!只见那把罗汉扇过的破蒲扇,还搁在草席上。原来,那罗汉先生天蒙蒙亮便悄悄起床,不声不响地出门,不知又向何方云游去了。

从此,里庚就不再见到蚊虫的踪影;村民们每逢夏秋两季不用挂蚊帐都能美美地睡个安稳觉。不过人们还有个遗憾,都责怪那老农道:“何不请罗汉先生将蚊虫赶出景坞,赶出鄣吴!”老农也深感懊悔莫及,对众人盟誓道:“诺要再遇到罗汉大仙,定要教他将世上所有的蚊虫都赶尽杀绝!”村民们为了感谢罗汉先生的恩德,便集资在庚岭边一块空地上造了一所“罗汉禅院”,大殿正中供奉着罗汉金身。罗汉眉清目秀,书生气十足;手中执的一把破蒲扇,就是罗汉遗落在老农家的那把。多年来,庙里长年香烟缭绕,钟磬之声不绝。后来,不知哪一年起,那“罗汉禅院”讹成了“南河禅院”,“文革”前还住有和尚呢。从那时起,里庚“无蚊村”的美名便传遍了四方,一直传到了现在……

下庚岭不久,忽见溪北面一略显开阔的坡地,上面隐约有几座石砌平台,前方有一片一亩多地的茶园。小高告诉我,那是古“南河禅院”旧址,多年前名叫“罗汉禅院”,供奉着一位菩萨,就是那位传说中被谪下凡,一扇子把蚊子扇出里庚的罗汉菩萨,文革之前还曾见来着呢!这位落魄的菩萨,何不好事做到底,用你那神力无边的蒲扇把世上的蚊子都赶尽杀绝,那才真叫功德无量呢!

“南河禅院”旧址边,有一块二丈高许的危岩,十分显眼;上方凌空飞挑,下方突然凹陷,足能容数人避雨,上有依稀可辨的文字,“这叫‘寸腰石’,传说罗汉菩萨云游到此,走得腰痛脚酸,曾在这块岩下歇脚。后来村民无论是推车出山,或是挑米进村,都一律在此寸腰歇脚。奇的是,似有神助一般,人人寸腰后都会腰不痛,腿不酸,健步如飞呢!”转过一道山岗,眼前豁然开朗:鳞次栉比、白墙红瓦的农家新居,在这绿色山谷的深处显得格外耀眼、光鲜!这就是闻名遐迩,蒙着团团迷雾的无蚊村里庚自然村!村子在大山的拱卫下,而溪而立;四周古树森森,遮挡着酷热的骄阳。老人在树荫下奕棋聊天,儿童们在溪滩里捕鱼捉蟹,……面对着眼前一片怡然自得的景象,不禁令人想起陶渊明著名的《桃花源记》。--这不啻是当今“桃花源”呢!

沿着河边的柏油路穿村而过,村西头有一块砾石滩,村民呼之为“三河口”。这里是里庚溪三支源流石门坑水、大阴山水和中山坞水的汇合处,由于三条溪流的合力冲刷,这里河床开阔,达50米至80米,并有深潭,名曰:“钓月潭”。每逢月上中天,在此高山峡谷的无蚊村里,“山高月小”、难觅赏月的水潭,唯有在此才能看到那摇曳多姿的月影。这是村民们纳凉消夏观月的胜地呢!在这块绿色山谷里,潜藏着无数鲜为外人知晓的、多姿多彩的自然景观,诸如:高峰、巨岩、瀑布、深潭、流水、峡谷、砾石滩;生长着各种奇花异木,奔逐着各种珍禽异兽,还有那保持着原汁原味的高山人家和引人入胜的传奇故事……。

政府为充分开发无蚊村的生态旅游资源,已通过有关专家考察、认论证,并制定详尽的《无蚊村景区总体规划》,以营造生态型的、以避暑度假、健身休闲为主,观光旅游为辅的风景名胜区,建设无蚊村度假中心、大里湾俱乐部、南河禅院、山上人家、中山坞环保村和石门坑观赏区等六大景点。为此,在6月份还专门成立了“无蚊村旅游开发管理委员会”,统筹开发事宜。政府还“借鸡孵蛋”,加大对外招商引资力度。一批批“老总”络绎不绝、接踵而至进山来参观、考察、洽谈;其中“石门坑避暑山庄”等项目已初步达成意向……

伫立于“钓月潭”前,潭水清清,山风阵阵;环顾四周的绿谷,胸中心潮翻腾。无蚊村,你永远的绿谷!快向世人撩开神秘的面纱,露出你独具魅力的真面目!      

 

 

 

宋舜田

20080218

 

 

 

 

 

 

 

 

 

 

 

吴昌硕家族两次被绑架奇案

 

上海闸北山西路吉庆里九百二十三号吴昌硕居地也是吴氏家族发祥地。

1926年,在金桂飘香、菊黄蟹肥的仲秋时节,吴昌硕的三子、吴长邺的父亲吴东迈接到一封沉甸甸的信,拆开一看,原来是一封匿名绑票恐吓信,说吴家大富,今要借10万大洋用用。最后威胁到,如若不借,别怪不客气!并附有子弹一粒。没过几天,又来了一封匿名信,此信颇为蹊跷,好像是举报,说是先前有一匿名信是否收到,我知道是谁,现在不好点穿,他要打算绑架的是吴志源(吴长邺)。

已过不惑之年的吴东迈接此两信后,并没有声张。他悄悄地找来海上著名书法家、老友刘山农商议,然后由刘山农去找上海大享黄金荣。黄当年在南市裱画店当学徒时,曾得到过吴昌硕的帮助和照顾,且与刘山农又有交情,尽管当时黄金荣因三鑫公司走私鸦片被查而赋闲在家,但一听吴家有难,马上表示:其他人的事我可以不管,但吴家的事我非管不可。于是,马上派其大徒弟、外号叫“闹天宫”的徐宝生坐镇吴家底楼客厅里密切注意情况,排查线索。他起先认为很有可能是在吴家干活的人做内线,内外勾结。于是严格规定此段时间,小少爷(吴长邺)不准下楼,只得在楼上住。有一次有位姓骆的书法家,亦是吴家老友来访,抱了小少爷下楼,吴长邺至今记得立即被徐宝生大声制止:“上去!上去!啥人叫侬抱小少爷下楼?”年幼的吴长邺当时也不知道有人要绑他,只是感到那段时间大人对他看管很紧。

吉庆里外的转角处有一家茶馆,当吉孵茶馆的都是一些老茶客,但近几天有两个操四川口音的陌生人总是坐在一角落处,眼睛盯着吉庆里转。这个情况一传到徐宝生处,富有办案经验的徐宝生当即拍板:把这两个赤佬(家伙)拿下再讲。于是,有个人走上去就朝一个四川人身上吐口痰,这引起了争吵。一群包打听(侦缉)一哄而上,把这两人拉到马路对面的马车行盘问,然后是一顿暴打。当徐宝生把主使者的名字说给吴东迈听后,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主使策划者竟是平日和东迈交谊颇深、在缶老推荐下主持海上题襟馆日常工作的骆姓书法家。而此人见事故败露,亦逃离上海,并从南京打电话给吴东迈认错,说自己一时糊涂,两个徒弟在你处,望能放了他们。吴长邺说当时他的父亲吴东迈不仅放了两人,还替他们治伤并给了他们回老家四川的路费。骆是四川重庆人,有“袍哥”背景,他到上海闯荡书画界时,吴氏父子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他做了对不起吴家的事后,吴家也没有深究。因此缶老第二年1129日归道山后,骆还来吊丧,以表忏悔之意。而写第二封举报匿名信者,却是骆的好友戴克明,因他觉得骆之行为是恩将仇报、为人不齿,故写信提醒吴家。尽管这封信没有直接帮助破案,但却使吴家了解了要绑对象是小少爷,从而加强了对吴长邺的特别保护,使绑架者无从下手。

吴昌硕去世后,其三房儿孙辈均分到巨额遗产。王一亭(吴昌硕学生,上海商界巨子)见吴东迈长期伺奉缶老,但在分享遗产上,却与前二房一视同仁,遂暗地里对东迈讲,你一直照顾你父亲,这个情况我知道,我会再补贴你一部分。过了一个阶段,王一亭终于将这部分补贴给了吴东迈。吴长邺谈到此,至今依然有些激动地讲:王一亭真是君子,他一下子给了我父亲27.2万两银子,相当于当时的40万大洋。王一亭提出,不过这40万大洋中,你要拿出10万办一所昌明艺校。

继承了大笔遗产的吴东迈,又引起了某些知情人的眼红,开始策划起了阴谋。1934年冬,吴东迈用300元大洋包了一条小火轮从上海一路回老家处理老宅房产。船上装满了各种礼品及大小行李。小火轮先到湖州孝丰县拜访宗族亲戚,后又到风景优美的梅溪镇见夫人的过房儿子赵介生。这个赵介生为人热情,招待周到,还设了午宴招待吴东迈,席间美酒佳肴,主宾颇为高兴。

午后,小火轮继续行驶,想不到刚出梅溪,就见两条小般迎面快速冲来,那些站在船头上的人都举着枪,恶狠狠地大叫:“停船,停船,再不停船,老子就开枪了!”小船一靠近,绑匪就迅速地跳上了小火轮。随后,将小火轮上的礼品、行李抢劫一空,将吴东迈押上小船,扬长而去。小船在水中行了一段,绑匪即弃船上岸。在一座山脚下,绑匪们就迫不及待地坐地分赃。一名绑匪见吴东迈身上穿着灰鼠皮袍,眼睛马上一亮,叫着:“脱下!脱下!”绑匪拿起后随即套在自己身上。

绑匪们押着吴东迈朝山上的匪巢走去。转到一个山路岔口,吴东迈乘绑匪不注意,乘着山雾浓重,一转身从一条小路飞奔而去。然后隐藏在一小山洞中,直到晨光初露时才脱险逃到山下,请人帮忙用小船送到安吉县政府报了案,后转孝丰县政府密查。

吴东迈毕竟是大名鼎鼎的吴昌硕之后,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遭到梆架,这使安吉、孝丰两县的政府很没面子。被绑匪抢劫的小火轮押送到孝丰县政府调查,两县的警察局出动了不少警员分头密查,但绑匪已作为鸟兽散,一无所获。不久,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新春佳节来临了。大年初一的早上,孝丰县的一位高级警员(孝丰包打听侦缉探长秦国章)在大街上作日常巡逻时,不经意间看见一外貌粗鲁之人,却穿着一件与其身份极不相称的名贵灰鼠皮袍,倏忽间忆起前不久吴东迈的灰鼠皮袍亦被绑匪掳去,于是紧跟其人,上前询问。此人回答是干剃头活的,来此到亲戚家拜年。话语间,神色有些慌张。问此皮袍哪里来,价格多少,更是支支吾吾,破绽百出。警员马上将此人带到警局。经严厉审讯后,此人只得招认参与了对吴东迈的绑架行动,而这次梆架的主使策划者,就是吴东迈太太的过房儿子、那个热情款待吴东迈衣锦还乡的赵介生。当吴东迈知悉真情后,颇为感叹。                                                          

 

奉缶人宋舜田

20000505

 

破解“金头御葬”传说之谜

                     ——鄣吴吴麟发掘纪

摘王季平先生撰文

 

吴麟,字允祥,号苕溪。安吉(原孝丰县)鄣吴村人,吴昌硕十一世叔祖。生于明成化二十一年(公元1485年),卒于明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为明嘉靖时著名的“吴氏父子四进士”之一,历官至山东提刑按察司副使,政声显著,被誉为“江南江北治行第一”。其墓在鄣吴镇景坞村,为“文革”前吴氏墓群中最完整、最典型、最精巧的一座,被认为是“十八疑冢”中最有可能埋有金头的地方,因而在文革之中遭到了最惨重的破坏。

吴麟墓坐落于安吉县鄣吴镇景坞村竹漾村民小组地区,为闻名遐迩的明代吴氏“天官墓”群之一。此墓建于明代吴氏家族鼎盛时期,其形制之独特,保存之完整,装饰之精美,可称诸墓之最。可惜,和其他“天官墓”一样,彻底毁灭于文化大革命的爆破声中。时间虽已流逝了整整四十个年头,然而由于笔者曾亲历、亲闻其全过程,除部分细节外,均如昨日之事一般,历历在目。今回忆如下。

1966秋天,正是“文革”之火燃遍全国之时,其最初是以“破四旧”的表现形式席卷全国的,连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也未能幸免。那天,我正在田里浇荞麦,忽听得大路上锣声镗镗,人声鼎沸。抬头看去,只见一支队伍打着横幅,举着红旗和毛主席像,向村外浩浩荡荡地开去。一会儿,队长气喘吁吁地跑来通知:“凡是男劳力统统要去挖天官坟,不去的要扣工分!”那时,工分就是钱,队长的话就是命令,谁敢违拗?于是,我也背起锄头随众人出发了。

离村只有五华里之遥的“天官坟”,早就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像。这座天官坟由于地面未见有任何文字记载的实物(如墓碑等),因而一直未能知道墓主人姓谁名甚;又由于“金头御葬”之类传说的渲染,因此,又被称之为“十八疑冢”。颇为肯定的说法是,在这十八冢天官墓中,必有一处埋藏着万人瞩目、神秘莫测的“金头”!而在这打着“破四旧”旗号的“革命”行动中,谁都心知肚明,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金头”也!

该墓座西朝东,坐落于一座二十多米高的小山上,山后是座挺拔高峻的大山,约400多米高,名曰“大坞山”。墓前有口半月形的池塘,人工开挖而成,大约600平方米左右。塘水清澈,经久不干。在塘的中轴线上,依次向上排列着石坊、祭坛、墓冢等墓前建筑。高大的石坊四柱三开间,石坊柱下蹲着四只一人多高的石狮。依山而筑的祭坛,共有五层,按坡高渐次收小,以第一层为最大,约有200平方米左右,用石板砌齐,严丝合缝,寸草不生,四周树木蓊蓊郁郁。自第三个祭坛始,石阶改由两旁砌筑,中间用雕有云状花纹的巨石砌成拱形(弧形)石坎,至第五个祭坛方为墓冢。冢前,有一巨形石供桌,用于祭祀时摆放供品。墓冢约1人高,下端圆形,块石砌成;上端六角形,以六块巨大的石板覆盖。靠西头的一块已被移位。墓冢四周有1米左右宽的隍壕,壕边立着半圈巨石围成的石墙。

挖墓是在此起彼落的口号声和锣鼓声中进行的。墓周围红旗招展,横幅高举。红卫兵的大、小头目儿,臂带红袖章,前窜后跳,满脸流汗,催促大家:“加油,加油!向‘四旧开炮’!向吴天官开炮!”参加挖墓的革命群众约有近200人。那些台阶和雕花石栏,经过一个上午的“战斗”,被挖了个底朝天。那高大巍峨的石牌坊是个庞然大物,锄头奈它不得。下午,人们不知从何处找来雷管炸药,在几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中,牌坊被炸得粉身碎骨。炸药的巨大威力将牌坊脚下的石狮掀翻了几个跟头,轰然翻入半月池中……

下午三时许,天空忽而变脸。原本万里无去的蓝天,忽而涌现了大片乌去,山风骤然而起,紧接着几声炸雷响过,大雨倾盆而下。已经疲备不堪的人们忙丢下工具,抱头乱窜,纷纷躲避到附近的民宅中。说也怪,不多时竟云散天开,风止雨停,依然是艳阳高照。于是大家便又继续“战斗”。

不一会,只听得有人喊道:“挖到了,挖到了!”我大吃一惊,以为挖到“金头”了,忙抬眼望去。原来,墓冢前的供桌下,石板撬开后便见到有两块铁蚂蟥铆着的白色石板。经过一阵折腾,石板终于被分开。我忙赶上前去,只见原来是两块碑石,一块刻着拳头大的篆体字、阴文,用金漆涂过,十分显眼:“明故中宪大夫山东提刑按察副使吴公墓志铭”;另一块是娟秀的正楷体,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题目是:“明故中宪大夫山东提刑按察副使苕源吴君并配封安人方氏合葬墓志铭 ”。我匆匆扫视了一下,文字虽密,却清晰可辨,字迹十分工整秀丽,字里行间隐约有线格,文字无标点,当时读来颇感吃力,便往后看去。蓦地,一行文字跳入我的眼帘:“前翰林院待诏将仕佐郞兼修国史长洲文征明书”。

“文征明!”我心中一震,不由得喊出声,“是明代著名的书画家!这块墓碑比金头还有价值!”这时,我口袋中正巧装着笔记本子和钢笔,在征求了头头们的意见后,立即将本子摊在腿上快速地抄写起来,直至暮色降临时方抄完,这才兴冲冲地跟着众人回家。

这次“革命”行动中,虽说没有挖掘到传说中的“金头”,然而“拔出萝卜带出泥”,出土了一块颇有价值的墓碑。它的发现向世人明确地提供了墓主人的姓名、官职和生平事迹。自此,这座“天官墓”便被冠以“吴麟墓”的叫法而名传四方。

第一天“革命行动”中挖出的墓碑并没有遏止住红卫兵、造反派继续挖墓的兴趣。现在的目标锁定在墓冢上,于是“头头”们不再搞大规模的“人海战术”了,而是改由少数贫下中农及红卫兵的中坚分子继续“战斗”。大部分革命群众则在家“抓革命,促生产”。我更无缘参与,当天夜里我就莫名其妙地被红卫兵“隔离审查”了,但“身在曹营心在汉”,耳边不断传来兴奋的传言,倒也如同身临其境一般,对吴麟墓的最后结果了然如胸。

吴麟墓的墓冢几乎是坚不可摧的!

墓冢顶上的石板被撬开后,露出了一层夯得结结实实的小黄土,约有1尺多厚。挖开这些土倒也并不费力。然而,接下去就麻烦了。这第三层覆盖物十分坚硬,锄头挖下去几乎不能“啃”动。原来,这是一种叫做“糯米浠”的胶合物,传说是用糯米熬成的米汤加石灰拌合而成,凝固后坚硬似铁,无论是牢固度或密封性能绝不逊色于现代的混凝土。人们只得求助于炮钎和炸药。但这种胶合体还有其特别之处——韧性特别强,不但打炮眼十分费时,而且大大削弱了炸药的爆炸力。尽管那天爆破声不绝于耳,但收效甚微。这层“糯米浠”竟到暮色降临时才勉强被“蚂蚁啃骨头”般地“解决”掉。

接着一层是横向排列的十数棵巨大的木材,均未腐烂。最后才是棺木。棺木呈黑色,十分坚硬,有人说是金丝楠木;有人说是“冻木”,众说纷纭……

开棺这一幕是在半夜时分进行的。为了保密起见,只留下了最可靠、最胆大、最强壮的四位贫下中农,还有一位负责监督的“红卫兵”头头。汽油灯和火把将现场照耀得如同白昼。后来据参与者、我们那位队长回忆:破棺并非易事,须用钢钎和斧子一点点地砸、砍。棺材板犹如铁壳一般,进度十分缓慢。三更时分,正当人们筋疲力尽、昏昏欲睡之际,只听得“咣”的一声,棺材板忽而裂成两半。人们立刻来了劲道,一跃而起,都把头伸过去。只见左边棺中,墓主人冠带袍服,脸上胡须齐胸,面相饱满,身躯伟岸;右棺中,墓主人头戴凤冠,耳环垂及腰际,绣鞋尖尖,雍容华贵。

按墓主人的装饰,结合“男左女右”的民间葬俗判断,这是一对享受荣华富贵的达官贵人!最使人惊叹的是,这对夫妻历经五百年的岁月侵蚀,竟然面色如生,肌肉丰满,丝毫不见腐烂的迹象!棺材内填满了黑色丝绸缎之类的东西,冲出一股难闻的气味。人们几乎不能忍受,只能轮换着清理棺中的陪葬品。天亮前,全部陪葬品终于清理完毕(清单见《安吉文物精华》121页、122页),包括那块墓碑,都如数送到了大队“革委会”。当人们满载着“胜利品”欢呼着口号回家后,墓地里却是一片狼籍。墓主人的遗体被剥光衣冠任其赤裸裸地并排靠于隍壕上,任之日晒雨淋,号曰“示众”。连日的高温,在酷日的炙烤下,那遗体竟然渐渐地由白变黑,又渐渐地由黑转白!二十多天以后,竟晒成了干尸!后来附近的社员不忍卒睹,悄悄地将干尸埋了。不料,“金头未挖到,挖出了一对五百年前的僵尸”的消息不胫而直,每天赶来观看的人川流不息。有的人没能看到,就又将干尸从地里面挖出,再度“示众”,实在是惨不忍睹!

约二十天后,“隔离审查”后的我回到了家中。第二天,我急切地赶往墓地,想去“瞻仰”墓主人的“尊容”,然而,除了遍地乱石外,一无所获。好在那些陪葬品在大队举办的“文革展览馆”展出结束以后已上交级县有关部门,略可令人安慰。至于那块文征明书写的碑石却不知去向,让我惋惜了好一阵子!

发生在四十年前的那个闹剧,虽然已经在人们脑海中渐渐淡忘,虽然这次“革命”行动的结果否定了“金头”的真实性,然而却也部分地破解了“金头”之谜,丰富多彩的墓葬文物向人们提供了极其丰富的信息,这正应了那句老话:“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吴昌硕与西泠印社

 

1921年,上海发生了一件震动艺坛的事:吴昌硕与西泠印社社员们合力抢救民族文化遗产《三老碑》。至今传为美谈。

《三老碑》1852年出土于余姚,为东汉建武二十八年(公元52年)刻石。碑文217字,文字浑朴遒劲,书体介于篆隶之间,有很高的历史、艺术价值。被誉为“浙东第一石”。1921年几经辗转流至上海,由江苏商人陈渭泉收藏,沪外商闻知,欲以重金购买。寓居上海的吴昌硕、丁辅之等印社社员得知,“犹不忍其沦于异域,而图永久保存之”。立即联合浙江同乡,发起书画篆刻义卖,除官、商、绅捐赠外,吴昌硕、丁辅之、王一亭、陆谦夫等数十位书画名家,不论名声大小,各捐书画印谱10件,古字画30件,举行义卖。最后筹得八千银元,向陈某赎碑运抵印社。时任社长的吴昌硕提出筑室西泠印社,永久保存《三老碑》的建议,得到浙江同乡和印社同仁的一致相应。吴昌硕在《汉三老碑石室记》中写道:“吾乡不旬月而事集,以八千金归陈氏而载碑还浙——凡捐金赎碑,最六十五人,依汉石例,署名氏于碑阴。”

此举不仅为国家挽回了一件国宝级文物,更体现了印社社员和社友的爱社、爱国精神和印社“保存金石,研究印学”的宗旨。为后辈社员争先效仿。目前,印社拥有数以万计的文物藏品大多来自历代社员的无私捐献。其中不乏吴氏后裔和弟子的捐赠。如:

1957年西泠印社设立吴昌硕纪念室,吴昌硕三子吴东迈捐赠其父书画篆刻和文房四宝及生活用具近百件。

1979年吴昌硕弟子王个簃向印社捐赠吴昌硕及明清大家书画30件。

1986年吴昌硕幼孙吴长邺将文革时被查抄,失而复得,价值百万的吴昌硕田黄自用印十二方无偿捐赠西泠印社。

2003年吴昌硕曾孙吴超在印社百年庆典上,将祖传镇家之宝——吴昌硕一方篆而未刻的“吴氏雍穆堂”印章,作为贺礼献给印社永久收藏。

西泠印社建社初期,对吴昌硕心仪已久的日本篆刻家河井仙朗,长尾甲远渡重洋,来杭游学入社,成为印学最早的两位外国社员。自1912年由田中大庆朗首刊的《昌硕画存》在日本问世和吴昌硕书画作品在日本的展出,引起日本艺术界、学术界的广泛关注。日本友人对吴昌硕艺术的喜爱一直历久不衰,把吴昌硕尊奉为“印圣”,他的名字在日本成了篆刻的代名词。1920年日本雕塑家朝仓文夫出于对吴昌硕艺术的仰慕,铸吴昌硕半身铜像一尊,寄往中国,馈赠吴昌硕。后由印社在小龙泓洞筑龛放置,名缶龛。只可惜文革时,原铜像被毁。现在安置在缶龛内的铜像是西泠印社1978年重塑的。

1979年日本《读卖新闻》小林与三次社长来访,得知缶像被毁,回国后便与著名书法家青山杉雨组成了“吴昌硕先生铜像复原委员会”。由朝仓文夫之女会同朝仓高足西常雄女士,重塑了一尊吴昌硕铜像。198010月,小林与三次和青山杉雨率“吴昌硕先生铜像赠呈友好访华团”来印社,举行了隆重的铜像揭幕仪式。铜像被安置印社观乐楼吴昌硕纪念室内。值得一提的是,被日本誉为现代雕塑之父的朝仓文夫,在东京辟有常年对外开放的故居陈列馆,馆内正厅悬挂着吴昌硕撰写的“神在个中”篆书横批,其后落款:“朝仓先生造像以赠,书此志感。辛酉秋,吴昌硕时年七十有八。”在展厅中还有朝仓收藏的吴昌硕书画作品多幅。中日两国大师的艺术交往在此得到真实地记录。

1917年,吴昌硕特意为印社刻制的一方“西泠印社中人”印章,堪称绝世佳品。因诸多原因此印长期在中外收藏家中流传。1997年日本篆刻界泰斗小林斗庵先生在上海拍卖会上重金购得,在印社百年华诞之时,将“西泠印社中人”印章馈赠西泠印社。再次谱写了西泠印社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的新篇章。

西泠印社是旧中华民国留下的屈指可数的以研究金石篆刻为主的民间学术团体,历时百年南昌蓬勃发展,可谓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个奇迹。印社在百年的发展中,以其学术声望和深远的文化影响力荟萃云集了国内第一流的金石书画家。作为印社首任社长,吴昌硕从中所起的作用是无可估量的。他在篆刻史上的顶峰地位,至今无人能超越,其印学之外的书法与绘画,也达到前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吴昌硕在1913年至1927年担任社长的十五年间,不仅以其精湛的诗书画印“四绝”在海内外产生巨大的影响,更以其深厚的学养与高尚的品德,为全体社员树起了一座艺品与人品的丰碑。其门生弟子遍布天下,已故的第四任社长沙孟海,副社长潘天寿、王个簃、诸乐三、现任副社长刘江、朱关田等皆是他的高足或第三代门人。在吴昌硕之后的五任社长中,无论马衡、张宗祥、沙孟海、赵朴初、还是现任社长启功,无一不是德高望重的饱学之士。西泠印社在继承和弘扬中华独特的篆刻艺术,推动金石书画艺术在海内外的蓬勃发展作出了不朽的功绩。西泠印社有社员300余人,社员遍及全国及日本、韩国、新加坡等,其中安吉籍书画家有吴藏堪、吴东迈、吴长邺、诸乐三、诸毓、诸涵、张振维,在去年印社举行的百年庆典上,我县青年篆刻家洪亮、柳晓康,吴昌硕后裔吴超、吴越荣幸成为印社社员。

 

 

奉缶人宋舜田

2002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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