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益阳市箴言中学1015班 黄杰文
又至夏末,不喜欢用“一转眼”这样的句式。总觉得用这种态度面对时光的凋逝,太过于轻佻。我所钟情的是“蹙眉”一蹙眉,骊歌唱罢,天下便不再是曾经的天下了。
打开电视,各个台轮流播放着台湾大选的新闻。猛然间记起,今日是远在台湾的表妹的生日。打开手机,翻到那个熟悉的号码“0088602……”竟没有勇气按下去。亲爱的表妹,现在的你是否正在湖水清澈,水平如镜的日月潭同伙伴们嬉戏,还是在峰峦叠嶂,气势磅礴的阿里山与家人们游玩,亦或是在飞流直泻,紫烟升腾的蛟龙瀑和大自然对话了。
“咚咚咚……”的短信铃音将我拉回现实,随手一按,竟是表妹的短信。我如获至宝,屏幕上显现着:“表姐,我想找回妈妈的气息。”“妈妈的气息?”我还没缓过神,第二条短信接踵而至。关键词:歌谣……
我顿有所悟。表妹自幼丧母,童年时期就被寄放在外婆家,跟着我这个大她三个月的小姐姐“闯天下”,我至今仍对那段时光记忆犹新。只可惜10岁那年,大伯将她接到台湾,便再也没回来了。现在算算,我们分别也已有6个年头了。我一直担心她会不会改变,这次她想找回妈妈的气息,我心中有了答案。
带着电脑回到老家,不经意就走到了老家门口,岁月斑白了门上的门神壁纸,消退了朱红色的门漆,朽蚀了高悬的门檐。叩门的手停在半空,不知该进还是走开。表妹在电脑那头焦急地说:“表姐,快进啊!”透过视频网络,她的声音推开了老家的门。
跨过高高的门槛,踏入随即悬空,像掉入了一个古老悠远梦境,那“吱呀”的开门声,像一首从远古传来的歌谣。小院的古槐还在,恍惚间看见外婆安详地在树下纳着鞋底,两个调皮的小姑娘围着槐树你追我赶,不时抬头亲吻花瓣。妹妹的眼眶有些湿润,轻声地说:“姐,你还记得那个槐花夜吗?”
槐花夜?我怎么能不记得?那是个十五的夜晚,为了庆祝表妹来到老家整整两年。外婆特意做了一大桌子,我们俩爱吃的菜,还给我们换上了新布鞋。至今我都觉得奶奶的鞋底沾了槐花的香味,淡淡的爱的清香。我们围坐在槐树下,依偎着外婆,数着满天的星星,听着外婆讲很久很久前的槐花故事。淡黄色的花蕊落地,调皮的我们会捡起贴在外婆苍老的脸上。那个时候,外婆总是给我们唱:“摇摇啊,摇到外婆桥”外婆常对我们说:“我要看着两个小宝贝快快乐乐的成长,等你爸爸从海峡回来,给他讲槐花的 “故事”。可是,外婆没有等到那一天!妹妹的话唤回了我,看着她满满的泪珠的双眼,我沉默了。槐花夜后,外婆就一病不起,在第二年的槐花夜里悄然长去。我知道在妹妹眼中,槐花就是外婆,就是爱。“姐,等我们长大了,一定要带着我们的孩子来看外婆的槐树,给他们讲槐花的故事!”妹妹笑着说。我连声应好,我知道,妹妹嗅到了妈妈的气息。
走出小院,转身拐到村口的古井旁。 轻轻叩响古井,发出“木帮梆”的声响,如同钢琴键那样纯厚温柔的声响。妹妹笑着说:“姐,你看,我不在的时候,古井就是音符的手为我一笔一画写下思念的文字。”我知道在古井旁的日子是妹妹最幸福的时光。
那个时候,伯母每天傍晚都会抱着妹妹来到村口偎着古井坐着,遥望着远方。“每次我问妈妈,我们为什么要在这坐着,妈妈都会说看看风景,念念亲人。那个时候的我,不懂妈妈的心思。只是跟她和着“看看风景,念念亲人。”妹妹望着古井,轻声说:“我还记得,妈妈那时候总说相思树下望台湾,咫尺海峡一水间,峡中多少相思泪,夜夜听见涛声如烟。相思树下望台湾,长夜梦泪凭往还,问君何时返故土,骨肉何时得团圆。”现在才明白妈妈的辛苦,“要是伯母能多活两年就好了!”我脱口而出,转而发觉似乎不妥。可话已出口,我……只求别勾起表妹的伤心事了。妹妹看出了我的窘境,摇摇头说:“没事,现在我替我妈过了海峡,我相信她会开心的。”既而抬头望向天空。
“姐,那湾浅浅的海峡阻隔不了我们的心的,血总是浓于水的,对吧?”“对,血浓于水!”
正当我迷惘于下一站去哪时,妹妹发来一张大大的电子请柬。“亲爱的表姐,本人生日宴会,表演即将开始,敬请欣赏!”我正纳闷,这小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一群台湾的小朋友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他们手拿着鲜花,排列成心形,齐声唱着七子之歌:“我们是东海捧出的珍珠一串,琉球是我们群弟,我就是台湾。我胸中还氲氤着郑氏的英魂,精忠的血点染了我的家传。母亲!我要回来!”我蓦然一愣,表妹笑着说:“怎么样,吓着了吧?这是我的学生。”“你的学生?”我大惊。“嗯,我告诉他们好多好多有关大陆的东西。细柳盈风的南方小镇,黄土满天的西北窑村,坐在藤椅里咬着油条听着戏曲的老北京,站在古桥上撑着油纸伞吟诗作画的老江南,他们可愿意听呢!”妹妹自豪地说,那群孩子也随声附和着。
我笑了笑,为了不打扰他们的聚会,我向表妹道了别,关掉电脑,独自一人徘徊在故乡的土地上。花朵,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凋谢,小溪也许会随着岁月的前行干涸,但记忆却随着时间的淘洗愈加清晰。四季变换,花开花落,北雁南回,可是,大陆与台湾的情谊依然没变。
踏上回家的征程,想起妹妹说:“我们思念故乡。毕竟那些打马而过的时光驮着我们的童年,毕竟故乡的黄土地是,土里埋葬了我们最热爱的亲人。亦忆起奶奶曾说:“我们思念台湾,毕竟那富饶的水果之乡流淌着我们的血液,毕竟台湾的相思雨里,融入了我们最真挚的点滴。”
原来,此岸,秦桑低绿枝,燕草碧如丝,彼岸,水面清圆——风荷举。此岸彼岸,灯火阑珊。
不知不觉,已至家中。轻轻推开门,见电视上仍播放着台湾大选新况,转身一瞧,母亲已在沙发上熟睡许久,嘴角还挂着一丝灿烂的微笑……
(指导老师:贺小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