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故乡树

 

              /栗明良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

——艾青

麦苗“埋住乌鸦”的季节里,我踏上了回乡之旅。二十多小时的舟车劳顿,并没有削减我归心似箭的激情。

走出泰安站,眼前的一切让我感到亲切而又陌生!

故乡哟,少小离家,远在他乡的游子回来了!

故乡,我已多年未睹你的尊容。

泪花模糊了我的眼睛。

脚下这片沃土就是梦缠魂绕的山东?

面前这座都市就是日思夜想的泰安城?

啊!久违的故乡。

今日相逢不相识,昨日相识不相逢!

公交车在平坦、宽阔、笔直的大路上西行,扑入视野的是遍及山川与原野的林木,一片片,一排排,一行行,一簇簇。点缀在山间的松柏身材都不是很高,一身绿装,或一树独立,或三五成群,或联合成片。只要脚下的条件允许,只要根系有“立足”之地,她就屹然挺立在峰顶,崖间,岩缝,山脊的前腹后背,谷地的七梁八坡。乡邻们为了她的成长,去“创造条件”,在有可能生长植物的岩面上拓开,把仅有的几捧土摊平,再用石块围住,确保雨水来临,树木能吸收足量的水分。一些大一点的谷地,十几平米或几十平米,松柏就不去占领,将这项优惠待遇让位于农田了。

在众多的树种里,生长得最“滋润”的当属杨树,被茅盾先生礼赞为“伟丈夫”的树。村落、户落,河边,路边,田边到处分布着,村村浓荫遮蔽,户户绿树掩映,堤上堤下,堤坡打造成绿色长城与碧波荡漾的水面相互衬托。路边与田边的白杨伴随路面与田地延伸到远方。一字排开,两列或多列不等。不论是河堤的大片栽培,还是田野中的规模经营,株距和行距都是相等的,为其快速生长留下足够的空间。

说白杨生长“滋润”是因为她不仅占据了“地利”,而且还拥有“天时”与“人和”。农村土地政策的落实,科技种田的推广,水利设施的兴修,粮食产量得以大幅提升,百姓很快就解决了温饱,再跨入小康。正如俗语所言“一个地方富不富,一看房子二看路,三看穿用,四看树。”有了余钱剩米,种植结构得以调整,从而促发了林木重生的“天时”。覆盖城乡,遍布原野,郁郁苍苍的园林景观,改善了尘沙飞扬的恶劣天气;土壤板结的土质结构;长期干旱困扰的不利节令,收到了良好的经济效益、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走近这片热土,才真正认识到“林茂粮丰”,才能真正感受到坚韧、勤劳、智慧的故乡人民将古老文明的齐鲁大地装扮得如此青春靓丽。广告上有一句“好客山东欢迎你”,可否再加一句,“生态山东欢迎你”。

再说杨树拥有的“人和”吧。因为树与人为缘,与田为缘,享受着村民的尊严与禾苗的待遇,旱了,浇水;瘦了,施肥,经过悉心侍弄,使树干修长,枝繁叶茂。没看到哪棵被随意砍掉,也没有看到一棵残枝败叶让人生厌。看到的是集中采伐后的重植,堆放整齐的树枝和被挖掘出来的树根作为生活的燃料。

又到一年榆钱熟,却看悄然挂枝头。榆树钱再普通不过了,没有什么光泽,早已在人们餐桌上和视野中淡出。但对于经历过饥饿年代的人,“榆树钱”永远是一种记忆的符号而留在心里,久久不能忘怀。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民以食为天”的“食天”几乎坍塌,家徒四壁,人们实在无物充饥,草木中的榆树便撑起了“食天”。“榆钱粥”,“榆钱饼”就成为餐桌上的“美食”,吃起来还很甜蜜。吃完榆钱,榆叶又长了出来,再把榆叶捋下来,继续煮粥,做成其他食物。榆叶吃没了,新粮还是没下来,万般无奈,只好把目光盯上树皮,只见父亲与哥哥扒下树皮,去掉老皮,将其晒干,再去推碾子粉碎,过罗后成面,父母家人就食用榆树面渡过那段艰难的时光。不过,老父亲还是被饿得腿上出现浮肿,一摁一个坑。

后来,六五年春季离乡的时候,还不能放榆树一马,父亲又锯倒两棵,运到集上卖掉,作为“闯关东”的部分盘缠。由此更感念榆树,为了很多家庭的生存,发展,奉献了枝叶,奉献了肌肤,奉献了躯干。

往事穿越时空几十年,抚今追昔,令人唏嘘叹喟。榆槐的身影已不多见,与时俱进的白杨更加力争上游,活力无限。今日齐鲁大地到处生机盎然,祥和一片。

树哟树,故乡的树,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