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子女的暑假生活
王健 金璐 邵佩玲 倪涵芳
暑假一到，城里的孩子们忙着参加各类培训班，或参加夏令营、旅游，而那些进城务工者的子女，却过着另一种暑假生活。他们是怎么过暑假的呢？记者走访了一些民工居住比较聚集的城中村，发现大多数民工都很担心孩子的暑期安全，也对孩子进行了反复的教育。一位安徽的妈妈说:“我最担心孩子的安全，现在路上的车太多了,所以只让他在家做作业、看电视,老实待在家里不要乱跑就好了。”她的工作是清洁工，每天凌晨4时就要起床开始工作，工作场所就是在马路上，见过很多起车祸，心里常常会有一些恐惧。放暑假了，孩子比上学的时候自由多了，大人也不可能随时陪着，就更担心孩子的安全。
采访了6名民工孩子，他们都住在简陋的住所里，穿的衣服也有些脏，只有很少而且简单的玩具，他们做的事情与想法都与城里的孩子很不同。可是，他们的暑假却表现出更丰富、更真实和更有活力的一面，民工的孩子一样也拥有快乐的暑假。
从6岁起就帮忙剥龙虾的张小妮，乖巧又听话；经常帮爸爸卖煤饼的陈雅，懂事得让人心疼；帮妈妈卖香瓜的姜晨蕾，想用自己的双手帮助父母渡过难关；回老家过暑假并看望老人的樊康乐、樊梦真兄妹，快乐而单纯；待在家里读书的范真真，进步之大让人欣慰；爱叠纸飞机玩的刘钊利，让姐姐去学舞蹈，自己乐得天天玩个痛快……
他们，有的是父母在金华已经打工多年，过上了相对稳定的生活，有的是才到金华没多久。他们的家庭相对比较贫困，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快乐；他们都不是独生子女，身上自然少了娇气；他们的父母都很淳朴，虽然多了谋生的压力，但也不缺亲情的温暖；他们也很努力，多数成绩不错，有自信，有快乐，有追求。相比于城里的孩子，他们少些娇气，少些傲气，也少些焦虑。到底是谁更快乐呢？到底是谁的生活方式更有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呢？
让我们截取他们的一些暑期生活片断，来体验一下民工孩子的暑假生活吧。
“剥龙虾，我不怕”
面对张牙舞爪的龙虾，你会害怕吗？想必大多数孩子对那两把大钳子都会望而生畏，13岁的张小妮却敢于“直面”这些凶猛的家伙。张小妮是婺城区民工子弟学校五年级的学生，她的暑假里总是有很多的“活”要干。今年一放暑假，她就找到了一份剥龙虾的活，每天上午8时到11时，便是她的“工作时间”。
7月12日上午10时，我们来到位于市区江南双龙桥头的十三香龙虾店时，张小妮正和父母以及哥哥熟练地剥着龙虾，由于凳子不够，小姑娘就坐在家里带来的油漆桶上。
张小妮的爸爸张右甫告诉我们，他们的老家在安徽阜阳，来金华已有7年，女儿从6岁便开始帮忙剥龙虾。他们平时主要是收废品，夏季时加点剥龙虾的零活。金华人夏天爱吃龙虾，而龙虾必须经过一道道加工才能烹制，就是趁它们还活着的时候，先把头和须掰掉，把尾部的筋抽出来，再清洗干净，然后还要用剪刀把背部剪开，这样烹制出来的龙虾才能入味。剥龙虾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常常会因为不小心而被龙虾的大钳子夹到。龙虾身上细菌不少，夹去了伤口就会发炎。不过，这个活收益还不错，张右甫说：“剥一公斤龙虾就有一元钱，如果手脚利索，剥得快，我们全家一天最多能赚百来元。”
张小妮熟练地剥着龙虾，她和哥哥配合得很好，哥哥先掰掉龙虾的头，她接着用钳子剪去龙虾的长须，一会工夫就弄好了一脸盆。
“龙虾这么张牙舞爪，你怕不怕呀？”记者问张小妮。“我不怕。”小女孩腼腆地说。
“那你暑假里就天天剥龙虾吗？作业什么时候做呢？”记者又问。
张小妮想了想，看看爸爸妈妈和哥哥，然后笑着说：“我白天帮爸爸妈妈剥龙虾，晚上做作业，然后帮妈妈干些家务活。妈妈白天干活太累了……”
听女儿这么懂事，张右甫夫妇都显得很开心，他们连忙向我们介绍说：“女儿学习也很好，从来不用我们操心，这不，小学读了五年，最低的分数就是90分。”
在家读书做练习
火车西站附近的洪源村是很多外来打工者聚居的地方。在一幢堆着杂物的出租房门口，我们看到两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正在专心致志地写作业。稍小一点的女孩叫范真真，今年8岁了。
范真真的妈妈邵霞告诉我们，他们是安徽阜阳临泉县人，原本孩子在老家跟爷爷奶奶过，奶奶一直觉得女孩子读书没什么用，长大能嫁个好老公就行了，但邵霞不这么认为，所以就把孩子接到金华自己带。范真真刚来时特别不爱学习，连最简单的“4+3”都不会做，经过老师的耐心教育，现在学习能跟上了，也爱学习了。“这次期末考试，她语文考了99分，数学因为粗心考了89分，已经很好了。”讲起女儿的学习成绩，邵霞脸上满是欣喜。
“那孩子的暑假是怎么安排的呢？”我们问。“暑假我给她买了一本《数学好帮手》，让她在家里做做上面的练习。另外两个小孩是我姐姐家的孩子，暑假就让他们三个人一起在家里学习，做作业。”
邵霞夫妻是收废品的，有废品运过来时，孩子也会帮忙，把瓶子里的脏水倒出来，然后一个个装进袋子里。“她很乖的。”邵霞说，暑假里孩子的安全问题是她最担心的，所以她一再嘱咐孩子，不能随便要陌生人的东西，更不要去离家太远的地方。
范真真告诉我们，暑假里最开心的事情是老师带她和一些学习好的同学去了一趟义乌的动物园。“那可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奖励呢！”她开心地笑着，缺着门牙，显得特别可爱。
受伤了还做家务
几经周折，我们在市区人民西路找到了偏僻的凤祥巷，这个巷子很窄，房子也很破旧。敲开103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简陋狭小的房间———这就是陈雅的家。
前些日子，12的岁陈雅带着3岁的弟弟外出买东西时，不小心出了事故，脚被汽车撞伤，无良司机却逃跑了。幸亏没有受很重的伤，医生说没伤到骨头，加上家里本来就没什么钱，所以在医院只住了两三天就回家了。我们走进她家的时候，陈雅正在厨房洗碗，她麻利地洗洗涮涮，一会儿就收拾好了，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房间里来。
摄影记者时宽兵见状，主动提出要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脚伤。
陈雅的老家在江西，父母来金华打工已经有15年了，陈雅是家中的二女儿，到金华只有两三年。现在，一家人的经济来源主要靠卖煤饼。现在烧煤饼的人家少了，但是小店里还是用得到，而且需要送货上门，有时候要搬上好几楼，辛苦是不必说的。“只要能赚钱，辛苦怕什么？”爸爸陈中文说。
陈雅的妈妈看着女儿换药，心疼地说：“那天，陈雅回家的时候脚上血淋淋，还有很大片的淤青，看着真心疼啊……但是家里没钱，我现在就用一些土方法，比如用盐水和茶水洗伤口，这样能消炎。”
“那她暑假怎么安排的呢？”记者问。
“我们家陈雅很乖，很懂事，她暑假在家养伤，还干家务活，这不，洗碗、烧饭、洗衣服都是她干的，因为我要出去帮老公运煤饼。弟弟才3岁，大多数时间也是她照顾，有时候我们拉煤饼忙不过来，她也会帮着搬煤饼呢。最近她受伤了，能帮我的事情比以前少一点了，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少了一只手一样。”
“暑假学习吗？”记者问。妈妈说：“花钱的学习都没法去，接送也做不到，所以要学习的话就只能在家里。孩子从小身体并不是很好，学习一般，我们对她的要求不高。”
爱玩纸鹤和飞机
“看,我的纸飞机比你的飞得高,飞得远……”一个瘦瘦的小男孩靠在一辆旧自行车旁边,对两个比他小的男孩兴奋地喊着。在市区董宅，我们问他会不会骑自行车,男孩爽快地答道:“当然会啊，这辆旧的车就是我妈妈买来给我的！”我们问他叫什么名字,男孩摇着头说:“我不告诉你,妈妈说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自己的名字。”看来农民工家长还是很注重暑期安全教育的。在和他说明身份后，小男孩才说自己叫刘钊利，今年9岁，老家在河南。
“我爸爸是开大货车的,妈妈以前卖糯米饭,现在在家不出去干活了。我姐姐11岁，天天要去少年宫学跳舞,我妈妈每天下午去接她。”刘钊利慢慢地变得活跃起来,大方地和记者聊起来。
“你暑假去上辅导班吗?”“不去,家里没钱,姐姐去就够了。”
“那你暑假准备干吗呢?”“我就在家做作业,然后出去玩啊，我会折纸飞机和千纸鹤，我会帮妈妈收拾碗筷、洗碗,家里的碗都是我和姐姐洗的。”刘钊利一边说一边忙着折手里的纸,不一会儿一只纸鹤就诞生了。
“记者姐姐,这只纸鹤送给你吧。”小钊利一脸纯真地说。记者夸奖他很厉害,他满脸喜悦地说:“我这次考试考了双百分呢!而且折千纸鹤也是我自己看着书学的,有一次我一天就折了52只。”说着,他跑上楼把那52只千纸鹤全拿下来展现给我们看：“这是我姐姐帮我串起来的！”
问他暑假想回老家吗,刘钊利坚定地摇摇头说“不想”,原因是老家没有小伙伴和自己玩。也许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是离不开伙伴的,是离不开玩的。我们嘱咐小钊利暑期一定要注意安全,他认真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不能去池塘边玩,我看到电视里放这样的新闻,妈妈也说过的。”
一架纸飞机又升空了，很高很高……
回老家去看爷爷奶奶
7月9日，记者来到婺城区河盘桥村。因为刚下过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积起了很多小水坑。只见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人手一袋零食，欢快地往前面跑着，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的妈妈。
小男孩名叫樊康乐，今年10岁，上小学三年级，去年才从老家转学到金华。旁边的小女孩是他的妹妹，叫樊梦真，今年8岁，上小学二年级。
兄妹俩兴奋地告诉我们，今天他们就要回老家去过暑假了：“已经很久没回老家了，我们要回去看爷爷奶奶！”
妈妈说，老家在河南开封通许县，因为老公在金华开大货车，一家人都跟了过来。问起两个孩子以前在金华的暑假都是怎么过的，樊康乐的妈妈回答得挺实在：“一般就是在家做作业，看看电视，帮我带小孩，家务活一般也不让他们做的。”
那么有没有送孩子上兴趣班呢？她回答说：“以前送去过，但接送太麻烦了，后来就不去了。”
樊康乐兄妹俩挺顽皮，开始时还有点害羞，问到他们的学习成绩怎么样，哥哥樊康乐自豪地说：“这次科学我考了全班第一名，96分。去年科学我也是第一名！数学96分，语文91分，英语89分。”一旁的妹妹樊梦真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己考得不是太好，不肯说具体的分数，一溜烟地跑开去找小伙伴吹肥皂泡泡了。
看着他们雀跃的身影，听着他们朗朗的笑声，或许，这就是他们最喜欢的暑假生活。
帮妈妈卖香瓜
下了一个下午的暴雨终于停了,在江南董宅菜场的一群大人中间，我们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眼前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十来岁，却满脸忧愁地盯着眼前一箱香瓜,箱子里还放着一个小书包。
这个小女孩名叫姜晨蕾,今年13岁,是婺城区蒋堂镇泽口小学的学生。她还有一个妹妹,今年7岁,在市区丹溪小学上大班,箱子里的书包是妹妹的。姜晨蕾刚刚把妹妹接回家,然后就赶到菜场来卖香瓜了。和记者聊天的时候,小女孩脸上的那抹忧郁慢慢褪去了一些。
问她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姜晨蕾说自己考得不好。“那你想过暑假去上辅导班吗?”我们问。
“我妈妈让我去上,可是我不想去上辅导班,我想帮妈妈卖香瓜,我自己会在家里好好看书学习的。”姜晨蕾低着头小声说。
“为什么不想去读呢？”我们问。
姜晨蕾的脸上又出现了一丝与她这个年纪不太相称的忧愁:“我爸爸受伤了,一直在家养伤，没出去干活,所以我想帮妈妈卖香瓜。暑假我就准备在家里自己看看书,帮妈妈干活,每天接送妹妹。”
多懂事的孩子呀，我们不禁心疼起眼前这个小女孩来。旁边的一位老大爷说: “可惜今天下雨,没什么生意,香瓜也卖不出几个。”
